他那头让森讨厌的好头发不怎么整齐地长在那颗聪明的科学家脑袋上，昭示着主人根本没有用心打理的事实。他站起来，为森拉开他旁边最近的椅子。

威尔第??奥贝尔托，跨国非法实验基地的项目总负责人，一个被学术界拉进黑名单的天才幻想家。

不幸的一天也许是从和疯子坐在一起开始的。

森只能走过去，低声道：“请别给我安排这样的座位。”

“哼。”他不满地道：“你可是我看重的人才啊。”

森叹了口气，在某些人刺目的目光下坐了下来。

“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和人心险恶的单纯少女。” 她无奈地轻声嘀咕。

疯子笑了笑，整理了一下他的白大褂，显然没有注意到白袍的边角被什么动物凶残地咬了一个破洞，他靠在椅子上，翘起修长的腿。

“那么，我们开始吧。”

结束时已经是四个多小时后，森从门口出来的时候，威尔第给了个跟他来的眼神，她目光游移了一下，无视了他，脚下一转，走向在拐角等着自己的三个人。

威尔第无奈地先走。

“大场前辈，芳岛前辈和结木前辈。”森抱着手里的文件稍稍弯腰，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是挑不出任何错误的恭敬，但却忍不住在想，如果她把称呼这几个人的顺序故意搞反了，他们会怎么生气呢？

年纪最大的大场率先开口：“我们还有事，所以简单地跟你说一下。”

森微笑，听着他道：

“你什么时候到我的实验室来？”

先不说“什么时候”，这种事，森从来没有同意过。

能参加刚才的会议的都是负责至少一个项目的主管，大场就是其中之一，另外的两个人都是他的助手。

可惜森和他们虽然是一国人，但却在来基地不久就单独加入了其他实验室——威尔第的。

森立刻就拿他当幌子：“威尔第先生那边……”

“他那里有多少事情？听说从来没有结束过。”大场推了推眼镜，而后才慢慢抬起眼皮，傲慢地拉长了语气：“你昨天去做了身体检查吧……就以这个为借口，说工作太繁杂不适合，跟他那边打个招呼吧，到我们这边来。”

森实在不理解这志在必得的掌控欲是从哪里来的。

“是正式的调令吗？”她道。

她在这里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是威尔第，但能调动她人事关系的，很可惜不是这三位前辈，而是另一位幌子——不，是基地的另一位最高负责人三条长官——对方在国际上神秘莫测，就连森也只见过他两面。

大场的脸色难看起来。

“你怎么这么不知变通！”他皱着眉，半晌才来了一句，声音甚至有些显而易见的凶狠，然后沉下声音，隐含着威胁：“我们来这里是带着任务的……你不会忘了长官的嘱咐吧？这种事情说一声就可以，结木就是这样做的，他已经来了一个月了，怎么就你做不到？森。”

长官的嘱咐。

森低下眼，长官的嘱咐可不是让她乖乖听前辈的话，去当一个听话的手下，而是取得那个疯子科学家的信任和机密，这些话，这三个抱团取暖还试图打压她的前辈们是听不懂的。

森做出为难的样子：“可是我在那里还有未完成的工作……”

“森。”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结木——森的同届毕业生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会是说你还要管那些早该被处理掉的实验体吧？”

森故作乖巧的脸上立刻就冷了下来。

“我记得那些实验体早就没有价值了吧，还没有销毁吗？”结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异光。

——在世界各地，会随机出现被称为“异能爆发点”的地方，而在爆发过后，幸存的人会被异能寄生，这些人和自动觉醒异能的人不一样，他们会虚弱、昏迷，直至死亡，存活期限不会超过三个月。

基地建在直属意大利的海域小岛上，西西里南部境内最近的一次异能爆发过后，幸存的人被送到了这里，进行各项观察研究——那是他们刚来到这里时基本所有人都参与了的项目。

而那个项目最终也没有取得多少进展——不等他们做什么，那些人全部莫名其妙地接连死去，现在只剩下几个在地底苟延残喘。

在基本所有人都放弃时，森作为医生接管了所有还活着的实验体，一直竭尽全力维持他们的生命。

就像维持她自己的生命一样。

“还不如就让他们解脱……”

“结木前辈。”这回是森打断他的话：“不能随意插手别人的机密工作，这是三条长官嘱咐我们的，还记得吗？”

对面的三个人脸色都不好起来。

森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火上加油，否则只会更麻烦。

她闭上了嘴，又没什么诚意地装起了乖巧，承受着他们不善的注视，终于他们再没有耐心和自己耗下去。

“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来不来由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语气不善地放完狠话，大场看了她一眼，带着两个助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