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要摔了,要不然她今天身上的白裙子会让她有得洗了。
无缘无故的,李词脑海中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摇摇头回神,手上拎着袋子往上提了提,小蛋糕还是有些重量,并没有因为它是最便宜的就轻得不要命。
马路不宽,她几步就能走过去,但是在她刚走两步之后,耳边骤然听到一阵巨大的引擎声。
那个声音来得太快,以至于她只来得及转头就被卷进了车轮之下。
刚才那一眼也太快,只足够看清开车人的脸。
陌生又熟悉,是她的亲弟弟李复言。
黑夜变得更深,月亮被飘过来的云层挡住,风吹过树叶让叶子哗哗的,蛋糕上的奶油混进血肉模糊里。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浪潮一样回返到大脑,在闭眼的前一个瞬间被李词竭力压下去。
她不想要在死前被这些记忆占据大脑。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嗅觉却还灵敏,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的蛋糕的甜味传过来,混着血液的腥气一起灌满她的鼻腔。
蛋糕是什么味道呢?
这次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意识在抽离,又混沌,在原地漫无目的地飘荡,她看见那个很可爱的店员,从早晨到黄昏,从白天到黑夜。
但她没有办法和她说话,甚至到最后,她快要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今天她又闻到那个小蛋糕的味道。
“我……是叫李词吗?”
李词磕磕绊绊地把全部记忆说完,最后抬眼看着川录闲问。
川录闲听完之后沉默下来,原本挂着的嘴角也被她压平:“是,你是李词。”
李词低头看着那块小蛋糕,思维跳跃回最开始的问题上:“我……可以吃吗?”
小蛋糕上的蜡烛竟然还在燃,火光轻轻摇曳着向上,川录闲看着她点点头,而后往身后的蛋糕店看了一眼。
李词试探着拿起了旁边的叉子,看了看蜡烛之后皱起眉,她把蛋糕放下,盯着川录闲开口:“这个,我是要吹了吗?”
“是,许个愿望。”
像是第一次知道吃蛋糕还要许愿的小孩儿一样,李词双眼肉眼可见地亮了一点,但马上她又想起什么,眼中的点点光芒暗下去:“我都已经死了,还要许愿吗?”
川录闲听见这句话,无端仰头往唯因的方向望。
好巧不巧,唯因也正低头,两人的目光骤然相接。
不过瞬息,川录闲就把视线收回来,盯着李词:“死了也可以许愿的。”
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期盼罢了,无关生死。
李词闻言闭了眼,双手合十,像是认认真真在想要许什么愿,过了半晌,她睁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蜡烛上的火光顿时灭了。
像是把孩子心性贯彻到底,李词没再问川录闲之后就拿起了叉子,她轻轻戳下一小块蛋糕,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川录闲看见她这套动作,忍不住出口问她:“好吃吗?”
李词双眼之中溢出泪花,眼泪边往下滴她边摇头:“其实太甜了。”
怎么会让这个变成执念呢?
她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在她二十六岁生日那天所有事都很圆满,手术台上的病人成功活了下来,大橘比之前胖了很多,月亮很圆,蛋糕店的店员很可爱,那篇文章她已经翻译完了只等回家发给老板就行了。
但偏偏就是少了这么一口其实太甜了的蛋糕。
也偏偏让她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李复言的脸。
“你……是谁?”李词端着蛋糕,泪眼婆娑地问川录闲,像是吃到一半终于想起来要问价格了一样。
川录闲伸手把滑到她下巴上的泪珠擦掉,收手之后才回答:“川录闲。”
李词眼珠转动,视线跟着川录闲的手移动,她看着川录闲把手收回去,耳边听到名字之后才点头。
“我……是不是马上就不能在这儿了?”
川录闲闻言神色滞了一瞬,眨眼之后才又抬眼看着她:“你愿意吗?”
李词面色沉默了一瞬间,她的视线还是放在蛋糕上,目光中隐约有些不舍,她先没回答,而是再用叉子戳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果然还是很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愿意。”李词放下蛋糕,抱着膝盖看着川录闲。
她的动作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虽然她也不知道川录闲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对于脑海中除了四月十七号那天的记忆之外就再没有任何东西的她来说,好像只有相信川录闲这个选择。
川录闲轻轻点头,而后伸手遮住李词的眼睛。
她的手太凉,李词轻轻地往后缩了缩,但下一瞬,双眼之上的凉意突然就消散了。
川录闲握紧掌心,静静等了两秒之后才端起蛋糕站起身,她拍拍自己的裤腿:“走吧。”
唯因往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看了两眼,收回视线之后才问:“我们现在是要去李家吗?”
川录闲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手上没吃几口的小蛋糕被她扔进去,塑料的垃圾袋哗哗地响,周遭忽地又开始喧哗。
自行车的铃铛响得当啷,身旁小孩儿手里的气球飘上天,灰尘在日光中不断浮动,刚才那阵风吹过额角的碎发。
川录闲偏头往后看,视线落在马路中间的斑马线上。
“是,去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