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将人给她了?】
“你不是没瞧见,我别无他法。”温澜生语调平平,“再说,你不是信得过她么。”
祝绥咂摸着,似乎从这话里品出了点别的意味。
“你既向着她,她却在这般节骨眼将人带走了……你可知她是何居心。”
祝绥被她冷淡的语气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却总感觉这话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别扭。
【我也不知道,但我还是觉得她不会害你……等等,我什么时候向着她了?】
温澜生唇角抿成僵直的线,鸦翎般的长睫极轻地颤了颤,却闭口不答。
祝绥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摸不准温澜生的心思了,便试探着说道:【我只是要保你前路无忧,排查过后,觉得她不像坏人,仅此而已。】
此话落地,温澜生仍无回应,只是摩挲着怀里的袖炉,净润的指尖染上温度,开始泛红。
良久,她才闷声道:“嗯。”
祝绥细细品了品,总感觉这话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温澜生是她花了无数心血雕琢出的人物。当初打造人设时,祝绥便与她日夜相处,不断修磨。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可祝绥现下才发觉,事实并不如此。
哪怕她诞生于自己笔尖。
她如自己所写,温润、秀气,如深春雨后的薄雾。可当祝绥收笔那一刻,她便血肉丰满,具象立体。
她亦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或许祝绥不应该再把她瞧作书里的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将要与自己共谋大局的人。
可再怎么说,祝绥亲眼瞧着她诞生,总免不了自己对她的……关爱呵护心理。
祝绥侧撑着下颌,见屏幕里的温澜生仍是闷闷不乐。
她啧了一声。自己不过二十六岁,可她此刻竟察觉自己像一位……无措状态下迎来孩子青春期的母亲。
不过转换到这个诡异的视角,祝绥倒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事情的根本所在。
她回想起刚才,容祈玉当着温府这么多人的面,将温澜生架在高处,活生生将人要走了。
祝绥一愣,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大陆。
这不就是孩子被欺负了,回来找妈妈要安慰,却发现自己的妈妈向着欺负自己的人么?
孩子能不委屈吗?肯定委屈啊!
孩子委屈了怎么办?肯定得哄啊!
于是她斟酌后开口道:【我不会向着她,我只向着你。】
温澜生闻言一愣,随后眼帘一压,连抚摸袖炉的动作也停下了。
她唇角极轻地抬了抬,轻声应道:“我……知了。”
祝绥看着她,觉得她好像一只特别容易被顺毛的小猫。
用过晚膳后,小雪终于停了。
素来瑞雪兆丰年,今年冬天,雪日格外多。
温澜生静静立于槛窗前,料想来年会是丰收之年。
自她重生后,往昔的记忆便越来越模糊,唯有相府灭门后的记忆越来越明晰。
她望着窗外,眉头紧锁,模糊的记忆开始丝丝浮现。她忽然回想起来,父亲从前与她说过,若太女落败,自己会提前与洵亲王谈好条件,让他放过相府女眷。
相府没落,只杀男丁,女眷离京,流放南方。这便是他谈好的条件。
不知温从珂是否早有落败的预感,那时已然着手在南方购置田地宅邸,以保温澜生后生无忧。
温澜生信任父亲。父亲说过的话他一定会做到。
可当初明明来了批兵士,将女眷统统押进了教坊司。进了那般豺狼之地,亦难逃一死。
自己虽然是因出逃而死,但她知道,那心狠手辣的嬷嬷不会放过自己。即使不逃,亦不知死期何时将至。
难道洵亲王压根没想着放过相府?
不,不会。洵亲王谋取皇位,本就是罔顾人伦,排挤正统。新帝上位,根基不稳,若再背弃承诺,将相府灭门,恐引祸端。
温澜生感觉自己好像探到了事情的隐秘之处。
她颤着手将槛窗合上,缓了缓急切的呼吸,轻声唤道:“阿绥……”
“上一世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不是洵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