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闯烦躁地想抽烟,低声嘀咕了一声。
傅衡江没听清他说什么,揪着他耳朵吼他,“你大点声,妈的,敢喜欢我二嫂,你胆儿够肥啊。要不是我保你,你早就被我二哥剁了。”
封闯甩开傅衡江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人的时候有种悍匪之气。
“我说了,他不认识我。”封闯吸气,直接走到地上掏出烟。
“挺好。”傅衡江哼了一声,“不然我也不想救你。”
封闯的步子停住了,他眉头一皱。隐约能感觉到傅衡江和傅鸿桐的关系冷淡。
“你什么意思。”封闯大踏步走回来了。
傅衡江眼尾上挑瞥了一眼封闯,喝了口酒。他没打算把自己的阴险计划全盘交托,轻描淡写地含混道,“你什么时候偷偷对我二嫂有非分之心的,我不在乎。你也该做好打算,不听我的话,没人会保你,我二哥更不会留你。”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封闯又准备走,被傅衡江喊住了。
傅衡江脑袋半歪着,满脸蔑视的轻视意味,直言不讳,“你怂不怂,你看我二嫂是甘愿和我二哥结婚的么。你没看到他在我们傅家的处境?你要真对他有意思,就赶紧把他救出火海。”
封闯很警惕,回过脸望着傅衡江,“你倒是很了解他们俩。”一顿,“他俩平时的甜言蜜语真的都是演戏?”
傅衡江差点笑出声,一手支着下巴,冷艳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热舞的红男绿女,“废话,他俩别扭得很,我不说罢了。我可以给你个条件,你乖乖照做,以后你要是想带我二嫂远走高飞,我一定无偿帮助。”
自香江一别,封闯做梦都在想宋未暇,那天清晨蒙蒙亮,宋未暇跟着傅鸿桐的车,就此把他抛在脑后,不告而别。
再后来就是傅家重逢,封闯亲眼看到宋未暇和傅鸿桐在镜头前旁若无人地亲密互动。
封闯气极了,气急败坏了几天就想辞职。
他不想相信宋未暇真的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
他更不能相信,宋未暇和傅鸿桐是真的有感情,才会像现在一般。傅衡江对人性的观察不可谓不是细致入微,一注意到封闯单方面的对宋未暇抱好感,便立马想着如何利用。
封闯静静地凝思了片刻,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傅衡江没有真的说出来。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将那几个字用唇语表达。封闯一认出他的口语,霎时怔了怔。
封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去酒吧外点了根烟抽,就把傅衡江的车给他留了。自己坐地铁,半夜两点才到租的通铺里。
他在外边洗了澡回来,看见灶台。
宋未暇曾在这里给他下过一次厨,从宋未暇的做饭水准和厨艺水平来看,绝对是属早早烧菜养活自己。封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疯狂地追想这些。
即便洗了澡浑身也还是燥腻腻的。通铺上下左右都是舍友,睡觉打呼噜,封闯又是神经敏锐,体力极度疲惫睡不着觉的夜晚。
漫长的夜带起了他的思索,傅衡江燥酒吧的话也响了起来,无征兆地在脑子里拉响警报。
“我想要傅鸿桐那个位子。”傅衡江那时候对他说,“从宋未暇的口突破。”
一连几天,傅家宅子再没有外人拜访。许是一夜力克傅芮和老管家声名远播,宋未暇在傅家的地位拔高了不少。
拿宋未暇吃饭为例,厨娘们一看是他来了,忙低头丧脑静了声。换做以往,这群人很是势利,绝不会如斯听话。
宋未暇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坐在桌子上吃早饭。晚上回来的时候他看见这群人正在切辣椒,一个个嘴里埋怨,“吃得这么重口,哪里像我们傅家作风了。哪个有钱人家,每次烧菜都放这么多辣椒麻油,看着就不健康卫生。”
宋未暇走近去看了看,果见一包包腊油底料放那。再定睛一看桌上的凉菜,也是一样重色重酱。
这些都不是傅鸿桐平日爱吃的东西。
估计今天他也吃不了多少。宋未暇打了个激灵,顺势朝她们说:“少爷今天不回家么?”
“二……二太太。”说话的小姑娘几乎都结巴了。
宋未暇蹙起眉,语气如常,“你直接说。”
那厨娘定了定神,方摇头,“不是,回来的。这些菜就是少爷吩咐我们这么做的。”
宋未暇想象着满桌子红油油的菜,又被底下人碎碎念的场景。
他没想到傅鸿桐竟然还会念着自己的口味,把整个家上下的菜,都换了一遍。
宋未暇心神不定地嗯了声,便又出门去了,后边的小姑娘们深深低着头,宋未暇不离开前,她们都不敢插科打诨了。
“老管家都治不了他,我们怎么对付得了。”
“唉。看管家的意思是说,等他失宠了,一切就好起来了。”
“……”
宋未暇走到一半又折返回去,叫停了这些菜的准备事宜。他决定先等傅鸿桐回来,两人就这件事好好地说个明白。
谁承想傅鸿桐一回来,听说宋未暇还没叫大伙儿做菜,就反问了一句:“难道你来下厨么?”
宋未暇措手不及,赶紧否认,“我是不会做的。我就想跟你说,没必要迁就我的胃。”
傅鸿桐说:“你爱吃的确实都对你的胃不好。但平常的菜你又不吃,那你吃什么。”
宋未暇正襟危色。
他要聊的,正是关于这个的问题。宋未暇指着厨房,只见那边几个下人还在往这瞧。
“以后我外边吃了回来吧。”宋未暇挺直上身,“省得你将就我了。这是你的家。”
傅鸿桐淡淡地说:“这不是你的家?”
宋未暇说不出话了。默然,然后他想结束这个出师未捷的谈话,“你容我再想几天。”
“我可以退一步。”傅鸿桐拉开椅子坐在首位,习惯了上位者的发号施令。
“什么意思。”
傅鸿桐看着精巧桌布,眼睛撩向宋未暇,“要不这样,以后你自己想吃什么,你自己做吧。也省得你在外边吃了回来。”
宋未暇嘴唇紧闭,半晌吐出短短的字,“我不做饭了。”
傅鸿桐说:“我不是让你给我做。”
宋未暇瞧了瞧傅鸿桐的脸,松了口,“知道了,那也可以。”
傅鸿桐又说:“我想你总不会真的一点都没下厨了。”
宋未暇垂着眼睛,在心里自己说话:昨天刚说我也是这家的主人,今天就不让我使唤了。也该,这就是我的命罢了。
宋未暇麻利地炒了两碗菜,全盖浇在米饭上。在厨娘们惊疑不定的眼神里,丢了句,以后都不需要把我的那一份做进去,便拿着酱料包端着碗准备上楼去吃。
傅鸿桐又叫住了他。这一次宋未暇忍不了了,皱皱脸,“怎么还有命令。”
“房间里吃饭,味太大了。”傅鸿桐指着自己座位边的空位子,“到这里来吃。”
没想到生活习惯还要被说。宋未暇想起自己那个小房子,面积不大,厨房和卧室都连在一起了,日常都是油烟气。
傅家事事讲究,宋未暇完全格格不入。他叹了口气,入乡随俗,也就端着碗走回来。
他当然坐在离傅鸿桐远远的老位子上。
刚入座吃了几口盖浇饭,傅鸿桐就离座朝他这里走过来。傅鸿桐弯下腰,坐在宋未暇手边那个做座位上,看他小口吃饭。
辣油放得多,宋未暇的嘴唇红彤彤的。
傅鸿桐的注视让宋未暇一顿饭变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宋未暇鼓着腮帮子慢慢消化,说:“你可以叫里面的人烧菜了。”
“我不饿。”傅鸿桐看着宋未暇的碗,“你还是喜欢这么做菜,不喜欢把青菜焖烂,你说那样的青菜失去了它的灵魂。”
宋未暇又挖了一勺辣酱搅拌在饭粒里,轻着声音,又说了一遍:“我和你的生活习惯从来不同。”
傅鸿桐没说话。
等他再开口,已经执起了最近的一只银匙子。准确来说,就是宋未暇常用的那只匙子。
傅鸿桐从宋未暇的盘里捞了一口饭,含在嘴里,慢慢地咀嚼。他边吃边掩着眸子,对宋未暇说:“你就爱吃这么辣。”
宋未暇一动不动看着傅鸿桐的脸色变化,“你怎么抢我食吃,厨房里不都是你的食物。”
“你没给我做,我只能从你这里拿了。”
“你又没说。”
傅鸿桐笑起来,“我说了让你帮我做进去,你就愿意帮我做了?”他实在不喜辣,但也能忍受,叫来人倒了凉水灌喉。
宋未暇的心情在一点一点变得粘稠,好像很多情绪,都在这一刻复杂地交汇了。
上一次他给傅鸿桐下厨,还是三年前了。
那一天,傅鸿桐迟迟没回来。宋未暇守着一桌子热喷喷的饭菜到凉,最后倒了个干净。
而如今,傅鸿桐却要靠抢他的吃食,再。常常他的手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