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暇的鼻梁被人顶住了,压在幽闭的黑暗里。
他的吐息被压抑地逼在小小的空间之中。
面前的人是傅鸿桐吗。宋未暇的鼻子好像感冒时被塞住一样,推也推不动人。
软绵绵地随着男人的鼻息声的沉重而喘息,最后连人被扛在了肩上进屋。
那个记忆深处的吻早被时光蒙了层灰,暗黄的老照片那般,一点点褪色。
如今又一次被人拖着四肢从水里拉起来。强迫着回想起来,既害怕,又含着些许旧梦重温的遗憾。宋未暇张开手,抱着傅鸿桐的肩颈求饶地说:“你不要继续了,我没做过这件事。”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明显地停顿住了。片刻,傅鸿桐继续剥他的衣服,“你那会儿也这么跟我说,结果我错过了。一错就是这么多年。”
那还是大学时,两个人静静地交吻。起因是宋未暇参加个聚会,回到屋子和傅鸿桐靠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镜头晃动,傅鸿桐看着屏幕,“今天外面下雨了,你回来的时候是乘别人的车么。”
宋未暇随便挑的一部片子,正想含糊应了,“嗯。”又听傅鸿桐说:“宋未暇,下次你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
忽然之间屏幕里放的画面都看不进去了。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拍打在窗檐一愉。
宋未暇磕磕巴巴地紧张回了句,“那多麻烦你。”
他在昏暗的灯光里把眼皮掀了点,期待地描摹傅鸿桐的影子。
傅鸿桐沉默了。
或是说他像是在沉默。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听见女主角披着黏湿的头发告白。
“我不信你感觉不到。”女声的回声被切成碎片,听着分外安静,“不然我一直竭尽所能留在你身边的原因呢。我喜欢你,你却装傻看不到我。”
宋未暇一下打了激灵,傅鸿桐仍看着屏幕。
“我有点困了,先上床睡觉去了。今天多喝了两杯。”宋未暇爬起来,忽地被拉回去。
他自己也没预料到这一拉,竟往后倒过去。傅鸿桐的掌心热得要命,不同于他往常的冰凉。
宋未暇想着自己这段时日是不是忘乎所以,才露出了马脚。比如说话时,他得意忘形亲昵了几分。傅鸿桐是何许人也,出身于傅家的少爷怎可能忍受得了,宋未暇这种不是高贵家室的人的肖想。
宋未暇垂头,掌心密密地渗出汗。他知道,傅鸿桐不喜欢他的酒味。
傅鸿桐停顿几秒,扶着宋未暇的肩膀,慢慢地离他越靠越近,直至停了下来,“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喝酒。”
宋未暇的心快跳到嘴巴边,嗓子眼的血管似乎都碰碰乱跳个不停。
他咽了口唾沫,用手掩着自己的鼻唇,“一点而已,以前就学会了的。”
“是住在你那个朋友家里的时候?”傅鸿桐的口气也像平铺直叙似的,波动全无无,“下次你也可以叫我去接你。”
宋未暇脖子已经红了,“那多麻烦你了。”
傅鸿桐注视着宋未暇逃避的眼神。耳边,电影还在继续。
“爱你是件费劲的事,就让我歇一歇。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电影里的女主角断断续续地说着,与现实的雨声交混,相互都分不清了。
傅鸿桐把脸侧过来,靠在角落与墙的缝隙,试探性地凑近宋未暇,“你知道我是个很少和别人交朋友的人。”
宋未暇琢磨着傅鸿桐话外的意思,身体的某一处,却悸动似的泛起了涟漪。傅鸿桐长久地等着宋未暇反应,屋外雨声淅淅沥沥。
“我觉得你还不错。”傅鸿桐眉骨优越立体,好似人会被吸进他深邃双眸。
什么意思。宋未暇的呼吸几乎透不过来,一径和傅鸿桐靠在了一起,看着傅鸿桐把脸越来越倾下来。
宋未暇听见影片里女声的喁喁低语。
他在眼皮撑开的缝隙里,看到女人离开了。
后面的男人愣了愣,就那样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宋未暇还记得那个夜晚,后来再注意到片子的结局,已经是大半夜的时候。
他们静静地在雨夜接吻。宋未暇尽可能地小心呼吸,却还是无所适从得很。
但这个体验仍然美妙,宋未暇感觉飘飘欲仙。
他没想到傅鸿桐气质这么冷的男人,贴上嘴唇,触觉却是如此柔软。
浑身都是傅鸿桐的气息,荷尔蒙让宋未暇陶醉,四肢不争气地软成一滩水。
“男生也喜欢女生,他自己没注意到。”宋未暇望着电影结尾的黑底白字,说。
傅鸿桐的手撑在宋未暇脑后,漫不经心般嗯了声。随后,他就低下头看着宋未暇,“原来你这么不专心,还分神看电影。”
宋未暇摇摇手,“不是的,我也刚看了几分钟。”
傅鸿桐关了遥控器,侧过头。
“你想结婚么。”
这是几年前的青涩回忆了,跟现在实实在在的触觉相比起来,像一下子迈入成人的世界。
宋未暇刚经历天人永隔的痛,加上他喝了酒,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一拍。
他看到傅鸿桐关上门,坐在沙发边拾着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你有段时间都不喝酒了,只喝饮料和牛奶。”傅鸿桐边走过来,边说,“又是什么时候又开始喝这些酒的。”
宋未暇知道傅鸿桐不大喜欢自己喝酒。
傅鸿桐总喜欢挂在嘴边,说酒精并非好东西。宋未暇也听了一段时间,像苦行僧一样。
因为不喝酒,还被虞德成的篮球搭子笑话过清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未暇就保持了去聚餐都只喝饮料的吸管。
偶尔中的偶尔,他也会小酌几杯。现在他明白了,什么叫傅鸿桐口里的“喝酒误事”。
傅鸿桐从远方赶来,上下着着简单的风衣,黑漆漆的料子衬得傅鸿桐皮肤干净。
宋未暇垂着眸,余光里看见傅鸿桐解扣子。他抱起了自己,放到了浴缸边。
宋未暇才颤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我自己一个人能行。”
“别倔强。”傅鸿桐挽起他的一侧袖子。
宋未暇安静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是你的丈夫,为什么不赶来。”
宋未暇视线里的傅鸿桐模糊起来。他定下眼,腾起一股力气将他往外推,“我老实跟你说吧,我现在一点情爱的心思都没有。我就觉得我是个可笑的小丑,你知道吗。我一直重复着做杂耍的戏码。爱我的人我仇恨着她们,不爱我的人,我却不值钱地净往上贴。”
宋未暇的声音越发地嘶哑难忍。
他这一晚上压抑的情绪,就像少年时代看过的那部暗恋影片。里面的女主角从小心翼翼地追爱,到后来,失望积攒成了屋檐下的积水。
宋未暇那时不懂她的情绪,为什么能在一瞬间爆发,变得那么的力量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