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转到书店最里面的杂货间时,裴凝终于透过虚掩着的门,看到了正靠在桌上,对着半捧玫瑰花发呆的人。
杂货间有个小小的窗户,此刻落日将半,余晖透过明净的玻璃,温温柔柔地洒在他身上,晕开了往日锋芒的轮廓。
井稚垂着头,神色看不太清,只觉得有种落寞从他身上散开。
裴凝从门缝里只能瞧个大概,倒有种剪影的效果。晚霞映花,花配美人,好看得不真实。
“井老板,怎么在这?”
裴凝推开门,把画面拉回现实。
井稚稍稍抬头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垂下了。
裴凝轻轻把门阖上,站在井稚面前。
杂货间很小,地上摆满了杂物,留下的空间将将能站下他们两人。裴凝把井稚手里的花拿走,放在一旁,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撑在桌边,发尾扫过井稚的锁骨。
温度骤然上升,裴凝听到了熟悉的心跳鼓点。
咚,咚咚,咚咚。
“怎么了?”
裴凝轻声问道,抬脸去瞧井稚的眼睛。
井稚知道自己又在该死地心跳加速了。
躲无可躲,他藏不住的委屈在狭小的空间里溢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捉弄我很有意思?”
“怎么会?”裴凝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说什么傻话呢?”
井稚浑身都在发热,只有裴凝触碰到他的手指带来一点点凉意。
但这一点点凉意,似乎让他更热了。
“那这是什么?”
井稚指指旁边的花。
“这又是什么?!”
又愤懑地指指自己的嘴唇。
裴凝好笑地把他的脸颊掐出两块凹陷,回答道:“这是送你的花,我最喜欢的玫瑰花。”
“至于这个……”
裴凝看着井稚被她捏出“O”型的嘴,没忍住,又亲了一下。
“是一个吻。”
井稚没想到又被她偷袭了,猛地站直身,嘴张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来:
“你!”
裴凝正想说我什么我,忽然想起与井稚第一次接吻那天他不甚娴熟的吻技,再结合他此刻欲言又止的表情——
裴凝福至心灵地小声惊呼:“那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井稚最终还是被戳穿了。他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身子又重新靠回桌子上。
“是又怎么样,”井稚不甘心地摸摸鼻子,“你又不亏。”
裴凝看着眼前过分可爱的小孩,心里暗暗下了决心,郑重其事地摆正井稚,正要开口——
“你要敢说‘会对我负责’之类的话就滚。”
井稚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她,把裴凝的话噎回了肚子里。
“年纪不大,脾气挺大。”
裴凝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看他一瞬间红了耳朵,别过脸去。
从包里翻出口红,裴凝拉过井稚的左手,翻过来,拨开他的金属手链,在手腕内侧用口红画了一朵花。
“呐,欠你的花。”裴凝收回口红,“今天来不及买了,先这样还你,下次补给你真的。”
井稚低头看着手腕上,弯弯扭扭只有四片花瓣的小花。
实在算不上好看。
但为什么,自己比以往任何一次收到花,都要开心、都要兴奋?
“你可真喜欢给别人承诺。”
半晌,井稚别扭地开口。
裴凝失笑。
“真是小孩儿。”
“不许叫我小孩儿,”井稚不满意道,“还有,来不及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庆功会啊,小情人儿没有和你说吗?”
井稚这才想起朱情提过她一早就订好了饭店,说等签售会结束,邀请全书店的人一起去庆祝,感谢他们这么多天的忙碌。
“洛洛?洛洛!裴洛洛!你在哪!”
裴凝话音刚落,就听见朱情的声音来来回回在门口回荡。
她把玫瑰放回井稚怀里,用眼神示意他走吧,然后打开杂物间的门,和刚走到门口的朱情撞了个满怀。
“你又调戏井老板了?”
朱情直言不讳。
“说什么呢!我这是体验生活好吗?灵感来源于生活!”
裴凝嗔怪地拍了她一下。
“你可拉倒吧,这些要是你灵感的来源,那你早该写出英汉词典那么厚的书了……”
井稚看着前面两人越走越远,跟在后面的步子越来越慢。
“井稚。”
忽然有人叫他。
井稚抬起头,正对上裴凝回过身来看他的眼睛。
那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盛了两汪明月下的清池。
她抬起手,朝他摆摆。
“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