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因为失手掉了下来,好在离平面高度差不大,里面的液体又已经被喝完了,避免了一地狼藉。
可人总是会去想未发生的如果,走在高处会想象坠落,看到几米外的刀就会想到鲜血。梁潼瞳孔睁大,盯着躺倒的玻璃杯,无可避免地想起满地碎片,下意识拒绝道:“不——”
这是他今天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骤然安静了下来。
几十平的出租屋在那一刻显得很空,他们之间几十厘米的距离延伸成了无限。
何映的手松了,语气和先前一样平淡:“噢,没关系。”
他又重复了一遍,像对自己喃喃低语:“没关系……”
他看起来失魂落魄,像一张被水打湿的纸,风一吹就要碎了。
梁潼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一些能让何映高兴的话,可他给不出承诺。
上辈子何映也带他回家过。虽然两位长辈都没有在梁潼这位客人面前表露出情绪,但在梁潼睡去后,父子俩在书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梁潼睡得不熟,住了二十几年的房子隔音也没那么好,重要的是两人的情绪都到了顶点,顾及不了太多。
无非就是那几句,不合适,不同意,不承认。
何映第一次这么犟。他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没有叛逆期,不任性闹矛盾,和父母的关系好得令人羡艳。
何立没打过他,小时候没必要打,大了打不动,可这是条歪路,本来就布满荆棘,何映身边的人也没有走下去的决心。
他看不得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误入歧途。
何立气得抬手,何映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神清亮,安静地等着迟了这么多年的耳光。
这一巴掌到底还是没下去,何立抄起桌上的茶杯——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具,砸到了何映身上。冬天衣服厚,不痛;但杯子摔到地面上,碎了。
梁潼第二天在垃圾桶找到了碎片,可何映什么都没和他说。
何立不是梁柏桉,他叫何映滚,要何映断,可一辈子都在等着何映回家。
梁潼不想何映没有家。
一而再,再而三。
——他犯下了今天的第三个错误。
“这次别和叔叔阿姨闹得不愉快了。”梁潼敛下眉目,“他们很爱你。”
何映想和他说什么,但又觉得无力,梁潼这态度跟一拳砸在棉花上似的,不痛不痒。可他偏要自己疼,也要梁潼疼:“我妈催我找对象。”
梁潼迷茫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里面的暗示,于是何映把威胁的意味又加重了几分:“你要我别和他们闹不愉快,可我总不能每年都应付过去。”
“姜太公钓鱼都至少找根竿做做样子,梁潼,你得给我个准话。”
是这次不去,还是一辈子都不去。
梁潼没吭声,只是又低下了头,把装死这两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们两大概命里犯克,蜜里调油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又开始相看两厌,轰轰烈烈的冷战在2031年初拉开帷幕。
日常生活倒是相差不大,照样是两个人一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别的行为通通禁止,聊天三句话离不开过年回家,有时候话题扯远了,何映干脆装都不装,直接道:“想好没,和不和我回去。”
他在逼梁潼,看似给了选择,实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回,不然他们两就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梁潼的病拖了很久,感冒咳嗽持续了半个月,好了又不好全,像在报复他的拖沓。
旧病易积成疾,何映这个歹毒的赤脚大夫偏要给他开最猛的药,替病人做好了剜骨刨毒的准备,却也心知肚明,病人不打算被治好。
梁潼不想让他为难,不想成为破坏亲子关系的罪魁祸首,这些何映都懂。
可如果他们打算在一起,这些坎终归是要过的。
其实态度可以缓和点,速度可以慢下来,但他怕逼得不够紧,梁潼退缩了。
他要梁潼坚定地走过来,余生都一起走下去。
而在这关键的档口,叶寒云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