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忙摆手:“没有,当时就是普通朋友。”
梁柏桉嗤笑一声,倒也没抓着这个不放,反问梁潼:“知道为什么不同意吗?”
她没等梁潼回答,指着迷茫的季南道:“我可以接受你成家立业,而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情。”
反面教材不敢吭声,唯唯诺诺地转过头。
梁柏桉上了年纪,不会像小姑娘一样藏着掖着自己年轻时爱错人的事情,她可以平静地摊开伤疤,好教梁潼悬崖勒马:“你难道想变成他那样吗,嘴上说着追求爱情,干着违背道德的事,出轨,约炮——”
她连说都嫌脏,厌恶地移开头,连余光都不愿意分给季南。
他的爱都是真的,不爱了也是真的。
到底是携手走过人生最美好的十年的夫妻,闹到现在这样也挺嘲讽的。明明坐在一起,相隔不到一米,视线却永不交汇。
季南通过玻璃的反光看着梁柏桉,脑子是难得的清明,心想没有自己,她过得真的很好。
鸟儿起飞了,地上的人追不上的。
梁潼不体贴地打断了季南发散的思维,把艺术家从蓝天拽回了泥地,语调是不同以往的轻快,话却残忍。
“妈,我不是他。”梁潼收了刚才和梁柏桉对峙的姿态,“错的不是爱,是季南。”
孩子看得比谁都通透,轻而易举就戳穿了不着寸缕的国王的谎言。
“深情”是季南维持着最后体面的透明新衣,以此来骗自己,骗梁柏桉,实际上一切只是他的人性本劣。
他恼羞成怒地看着梁潼,癔症让季南感觉头疼,像熟透的瓜,裂开后会流出红色的血肉。
仿佛当年从高楼一跃而下的是他。
季南艰难地睁大眼,可怎么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对面的梁潼逐渐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成了十七岁的梁柏桉,成了他名存实亡的爱人。
这是一场行之有效的报复。
他仓皇地站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就没做过对的事,凭什么敢奢望儿子接纳自己,妻子原谅自己,被他亲生砸碎的家庭重归于好。
重来这种好事,他也配。
季南踉踉跄跄地走了,在座三个人没有人挽留,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狼狈离场。
他留给妻儿的总是背影,几个月前的生日是这样,几十年前的出走也是这样。
但这是最后一次,季南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季南其实说得也没错,梁潼是他和梁柏桉养出来的没有心的怪物。
他不会心疼梁柏桉识人不清,也不会去恨季南。他只觉得他们活该。那些恩恩怨怨,因爱生恨,梁潼没有一点兴趣。
但何映给了他一颗心,所以他终于看见了梁柏桉受的苦。
梁柏桉对他也没多好,但至少有养育之恩,只要她愿意,梁潼会叫她一辈子的“妈”。
他做不到像梁柏桉希望的那样,成为不被情感左右的绝对理性,也没学会在梁柏桉断绝关系时挽回。
所以他送了梁柏桉一份礼物。
梁柏桉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难得开了个玩笑:“这是附加节目吗?”
梁潼没笑,语气很认真,再次重复道:“错的是季南。”
从道德层面来说,错的当然是季南,但要真的从头论,梁柏桉也并非无罪。
无所谓,反正人心都是长偏的。
他只是想让他妈解脱。
错的不是爱,只是爱错了人。
梁柏桉不说话了,终于正眼看何映,静静地打量着。她的涵养很好,刚才指着人讲话就已经是她能达到的极限,此时收了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竟也看出了几分和梁潼相似的温润。
何映原本还处于震惊状态,他压根不知道梁潼打算来这一出报复季南,此时被梁柏桉盯着,立即坐正了几分,紧张到手心冒汗。
梁柏桉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突然笑了。她今天笑得比一年的次数都多,但这次不是嘲讽的笑:“饭就不吃了,我先走了。”
梁潼下意识开口:“妈,等等——”
梁柏桉已经起身了:“今年我会回省过年的。”
“你今年没回去看外婆,她已经和我告状了。”梁柏桉自己都没回去看母亲,倒是理直气壮地指责儿子。她斜了梁潼一眼,又不经意道,“反正你必须回去,带人也行。”
梁潼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怔愣地看着梁柏桉走了。从这里到门口的路只有一条,梁柏桉走着季南走过的路,不同的是后者是再也不见,她是后会有期。
何映伸手在失神的梁潼面前晃了晃,虽然有点破坏气氛,但这个问题很重要:“我们没点单,还要在这吃吗?”
“打包吧,两个人也吃不完。”梁潼已读乱回,突然道,“上辈子我妈叫我滚。”
家庭餐馆是季南挑的,本来四个成年人来这吃饭就已经很诡异了,他们又坐了这么久不点单,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何映想着来都来了,人散了也不影响胃口,于是点了两份主食,低着头接话道:“嗯,这次呢?”
梁潼低声道:“这辈子她叫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