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金瑶一行人用过早饭,便匆匆赶往回春馆寻顾文宣。
馆内药香氤氲,顾文宣正在整理医案。听闻众人来意,手中竹简“啪”地一声跌落在地。
“失魂症?”顾文宣面色骤变,指尖微微发颤,“淑仪她,怎会……”话音未落,喉头已然哽咽。
他猛地抓住金瑶的衣袖,“可有解救之法?魂魄离体太久会如何?”
一旁正在研磨药材的顾父闻言,缓缓放下药杵。
老人捋着花白长须,沉声道:“文宣,为父听闻何小姐所患乃是绝症。这些时日,城中名医皆去文府会诊过,俱是……”
话到此处,瞥见儿子瞬间惨白的脸色,不由蹙眉。
金瑶:“你想救她吗?”
“当然,若是能救她,我愿意做任何事。”
顾文宣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案上药篓。当归、黄芪散落一地,他却恍若未觉:“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她?”
金瑶笑了笑:“巧了,我这儿正好有一枚丹药,可救何小姐性命。”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锦囊,在顾文宣眼前轻轻一晃,“不过——这药需得小顾大夫亲自送去文府,亲手喂何小姐服下才行。”
顾文宣有些疑惑:“为何一定要我去?”
“因为啊……”金瑶将锦囊放在他掌心,“君子有成人之美。”
她眨眨眼睛,压低声音道:“我知你满腹疑云,但天机不可泄露。若信得过我,便带着令尊去何府应诊。”
“待何小姐服下此丹,自会痊愈。你与何小姐也可互诉相思之意。何大人会重谢你的父亲,你父亲也可跟他提出结下秦晋之好的心意。你救了何小姐的命,何大人自然也不会再做棒打鸳鸯之事。”
锦囊在顾文宣掌心微微发烫。
金瑶叹口气:“我能做的仅止于此,往后,便看你们的缘分了。”
顾文宣怔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胸口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忐忑。
金瑶从袖中取出一枝桃花,花枝纤细,却开得极盛。花瓣如绯云叠染,边缘凝着晨露,在阳光下流转着晶莹的光。
她将桃枝轻轻放在顾文宣手中,声音很轻:“或许你不记得了……但有个脑袋一根筋的笨蛋,用生命守着一个约定,想让你获得幸福。”
顾文宣的手指猛地收紧。
粗糙的树皮硌进掌心,几片花瓣因这力道簌簌飘落。
他喉结滚动,想开口问什么,金瑶却已经转身离去了。
他抬手将一枚落下的花瓣接住,轻轻一吹,那抹粉色便打着旋儿,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
不过数日,云阙城里便传开了一桩奇事——何府那位痴傻多日的千金,竟被回春馆的年轻大夫顾文宣治好了。
这消息如同春风过境,转眼间传遍大街小巷。本来很多人是不信的,毕竟有传闻那何小姐是被妖怪抽了魂,哪那么容易被人类大夫给医治好的?而当何大人亲自扶着女儿走出闺阁时,那姑娘眼眸清亮如秋水,哪里还有半分痴态?
而若不是妖怪作祟,是真是得了痴病,连御医世家传人都束手无策的顽疾,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大夫一朝治愈,也是神奇。
一时间,回春馆门庭若市。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将青石台阶磨得发亮。有老妇言之凿凿,说亲眼看见顾大夫施针时,针尖泛着金光;更有人信誓旦旦,称其药囊中藏着仙家灵丹。
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何府与顾家突然结下的姻缘。
茶楼里的说书人拍案叫绝:“这才是天赐良缘!听说那何小姐病愈后第一句话,便是唤的'顾郎'二字。”
坊间妇人捻着绣线感叹:“可见姻缘天定。那高门大户的婚事,到底比不上真心实意的救命之恩。”
回春馆后院,那株曾灼灼其华的桃树已然凋零。枯槁的枝干伸向天空,皲裂的褐色树皮间渗出点点琥珀色的树胶,宛如凝固的泪痕。
再不见当年云蒸霞蔚的花事,只有几片残留在枝头的枯萼,在风中瑟瑟作响。
而桃树下,一对璧人执手低语的剪影依旧,春风拂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桃花瓣,绕着二人翩翩起舞,落在他们交握的指间时,便化作一缕淡淡的胭脂色轻烟。
*
何府内。
何淑仪自清醒后,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在雀儿的精心照顾下,原本枯槁的面容渐渐丰润起来,苍白的肌肤透出玉般的光泽,双颊染上淡淡的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