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来到院子中,阿七才将左手从衣兜里抽出来,看着血迹斑斑的绷带,目光却好似穿透手掌,不知道望向了何处。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入耳中,阿七陡然回过神,循声望见庭院中罗汉松的树枝上,停着一只亮蓝色的小雀。
阿七才伸手,小蓝雀便配合地飞到他的手上,他取下纸条,定睛一看,上面只写了六个字:“此女遇敌,已死。”
虽然眼睛是干的,可心脏的闷胀简直到了忽视不了的程度。
人都是自私的,能力有限之时,只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残酷的事如果不降临到自己头上,谁都可以隔岸观火,谁都能够毫不在意。
四更天,太阳微微冒出头,阿七就从床上爬起来,懒洋洋地打哈欠,穿好衣袍,去小溪旁挑来两桶水,倒进锅里烧热了。
他先给自己洗了一把脸,漱漱口,又端着装了热水的木盆,肩上搭着毛巾,推开柒的房门,却瞧见柒早就醒了。
柒坐在床沿,曲着一条腿,垂着一条腿,似乎要准备穿靴子。额前凌乱的发丝之下,眼眸低垂,表情茫然。
糟糕,这就是反差萌吗?传闻中的暗影刺客之一,没想到才睡醒是这副模样,乍一看竟然有点乖巧。
阿七快控制不住双手的洪荒之力了,真想摸摸靓仔的脑袋。
可当柒抬起头,对上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眸,阿七那点活泛的小心思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七将木盆放到桌子上,毛巾丢入热水里浸泡,“靓仔,擦一下,重新上药,换绷带了。”
“我嚟。(我来。)”柒却先一步捞起毛巾,拧了拧。
“怎么了?”阿七思忖片刻,佯装恍然大悟,“靓仔,你现在才害羞是不是太迟了?”他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曲起手肘,碰了碰柒的手臂。
“你只手点啊?(你的手怎么了?)”柒望向阿七的左手。
阿七愣了愣,嘴角勾了勾,“受了点小伤而已,湿湿碎啦!”
迎上对方深邃黑沉的眼眸,气氛莫名焦灼起来。
“想起我还要去煮饭 ,有事叫我。”阿七故作轻松地吹着口哨,去厨房煮饭。
他把两碗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和一盘炒鸡蛋端上木桌,这时已经是日上杆头,天大亮了。
吃完早饭,阿七洗了碗,又收拾收拾厨房,就开始练习聚气。
下午他外出采草药,归途中,临近傍晚的天空蓦然变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幸好离家已经不远。
推门进了屋子里,阿七将背篓搁在门外。凝聚的雨珠从额头流下,被浸湿的衣料黏糊地紧贴在身上。
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速战速决地换了一身衣服,阿七推开窗,携带着清凉水汽的空气扑面而来。
夏季的雨下得突然,起初只是点点,后来越来越大,沙沙声直往耳朵里倒。
他伸着脖子往外看,瞧见雨丝根根,仿佛白琉璃的细竹从地面直直往上拔,在黑暗中遍地丛生。
房门外响起敲门声,阿七打开门,只见柒站在门外,攥着一方毛巾。
“谢了。”阿七伸手才要接过毛巾,柒却没有松手。
“我帮你擦。”柒拔掉阿七的发圈,将毛巾盖到阿七的头顶上。
“哇——”阿七夸张地拖长尾音,可是语调板平,没有平仄起伏,“靓仔,你不要这样吧!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唔要?”
“……额,好吧。”
布料摩擦着发丝发出沙沙声,怎么感觉心里有点慌慌的,对方身上的雪松气息渗入他鼻腔,慢慢包围过来。
一定是信香的缘故,没想到这只靓仔的信香那么霸道,他腺体已经受损了,怎么还能被影响。
坠在发尾的水珠晃晃荡荡,几滴掉落在衣襟上,几滴顺着脸颊的线条流到脖子。
柒立在阿七的身后,开始确实是认真帮人擦头发,隔着布料接触潮湿的头发,滑过手指,触感沁凉,又痒痒的。
辛辣的熟悉味道融入空气中,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阿七没系好衣襟,余光不经意瞥进敞开的衣襟内,从他的角度,不仅能瞧见锁骨,还有胸口上的……
真的很像被蚊子叮的红疹,浮想联翩的片段在脑内上演,瞬间似乎有什么爆炸,耳朵陡然发烫。
柒猜想他的耳朵应该红了,蓦地转开视线,就像猛兽逃离陷阱。
可目光游动之际,无意中瞥见发丝间,那道横在后颈腺体上的伤疤。
眼瞳猛然一缩,心脏隐隐抽痛,像被数不尽的无形丝线捆绑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