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说话,江左故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只是稍稍低下头,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两个字来,“……还行。”
萧长恨却笑了,“道友身上的伤都裂开了,怎么能叫‘还行’呢。”
他的视线落在江左故胸前那被血浸透的衣衫上,而后,他叹了口气,“我来为道友换下纱布吧。”
“不……不用这么麻烦。”江左故仍是不敢看他,只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此刻,他只是疑惑——萧长恨并非什么良善之人,更何况如今自己的相貌与先前作为青莲时的相貌大相径庭……这人又有什么理由救他呢。
除非,是为着人皇印。
可是……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子,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方玉制小印。
人皇印分明还在这儿,也就是说,萧长恨并不是为着此物才救下他的。
所以,萧长恨究竟为什么要救他?
江左故满心满眼都是疑惑,他抬起头,欲言又止,但最终,他还是忍下了。
“道友,我是医者。”萧长恨叹了口气,温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竟让他感到了几分谴责之意,“受了伤,需要医者来医治,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江左故沉默了片刻,“那就,劳烦道友了。”
虽然并不清楚萧长恨是何目的,但如今自己这伤这么严重,再不医治,他恐怕就要驾鹤西去了。
闻言,萧长恨挥退那白衣弟子,而后亲自将银盘放在身侧的案几上,而后,他上前了几步,低下头来,伸手,解下了江左故的腰封。
刹那间,衣衫委顿在地。
而后,露出了江左故那缠满了绷带的躯体来。
萧长恨指尖颤了颤,而后一圈一圈地,解下了绷带。
染血的绷带被放在了银盘之中,旋即,萧长恨低下头来,为他擦干净身上的血迹,继而为他抹上了伤药。
他能够感受到那人指尖颤抖,落在他满是伤痕的皮肤上。
他身上俱是那狰狞的痕迹,看着很是骇人,他只觉得那人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触感,落在他身上。
先是凉,而后便是痛,那如同针扎一般的感觉密密麻麻地袭来,像是要从他的皮肉,生生扎进他的心脏。
他一低头,便能看见那张秀美的,勾魂夺魄的面容。
多年不见,这人的皮肤仍旧如往日一般苍白,只是那张昳丽的面容,似乎在岁月的沉淀之下,多了几分特别的韵味。
这人的病似乎已经好了,褪去了病弱之色,更添了几分超然出尘之感。
江左故恍惚了许久。
当年确实是他做错了,他本该偿还这孽债的,可是……可他如今任务在身,这笔账,他又该怎么还?
但若不还了这债,他于心难安。
他低下头来,心中纠结不已。
“……”
“好了。”
萧长恨洗去了手上的血迹,为他披上了衣衫。
萧长恨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江左故如今身体实在是虚弱,若不嫌弃,可以在自己这竹楼中多休养几日,待到身体休养好了,再说别的。
江左故并不想在这儿待久了,但如今他身受重伤,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就算是想跑路,也有心无力。
想通了这一点,他并未反驳萧长恨的话,只低下头来,默认了,“……劳烦道友了。”
“无妨的。”萧长恨用丝帕擦净了手,而后笑了笑,转身欲走,“道友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江左故却扯住了这人的衣袖,他无意识地将这一抹白色的衣袖攥在了手心,“我与道友素不相识,道友为何如此帮我。”
素不相识……
萧长恨闭上双眼,复又睁开,良久,他轻声道:“我二人并非素不相识。”
“你……”他沉默了片刻,斟酌着开口,“曾是我的故人。”
“……”
江左故沉默了。
“原来如此。”他松开手,“不过我想,道友应当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我曾见过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