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聪明勤奋的安自无在做题时，总会思考很多种不同的解题思路。

这个小区有三个门。

正门走不了，后门走不了，侧门走不了，善于思考的安自无早就找到了第四条进入的途径。

熟练地翻过防护栏，走到地下停车场，再从逃生楼梯上楼。

安自无看了看手机，离弟弟的上学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打开手机通讯录，手指在仅有的一个收藏联系人上停顿了许久，最终也没按下去。

她从来不会接自己的电话，这是安自无很早就清晰认识到的事情。

叹了口气，安自无关掉手机，把捡来的树枝别在803室对面消防栓的缝隙中，盘腿坐下。

这个位置很棒，只要803室开门，他就能一眼看到出门的人。

安自无把校服兜在头上，企图隔绝蚊子翅膀振动发出的噪声。

从书包里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水，安自无抱着腿睡着了。

凌晨五点半，803室内传出一阵闹钟铃声，几乎是刚响两秒钟就被按掉。

五点四十五分，赵敏淑洗漱完毕，拔掉昨晚预约的，现在已经闷好一锅粥的电饭煲电源。

菜昨晚也已经洗好切好，需要用的调料装在一只小碟里，赵敏淑只需要开火，倒食材，等食材做熟。

下锅时刺啦一声响，香味瞬间冒了出来。

安自无也在这个时候醒来，他混沌地眨了眨眼，抱着腿睡一夜让他的身体很僵硬。

慢慢活动活动脖颈，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

安自无甩甩头，慢悠悠爬起来，腿还很僵硬，他就硬着棍子一样的两条腿，滑稽地扭到楼梯间。

安自无像一只流浪的野猫，只能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偷窥别人家的温馨。

尽管屋里的那个女人，被安自无叫做“妈妈”。

这个小区的楼梯转身台有窗户，距离最近的房间是每层三室和四室的厨房。

安自无站在这里，头伸出窗外，能清楚地听到赵敏淑做饭时锅和铲子发出的碰撞声，食材下锅时水分和油发生化学反应的嗞喇声。

只是任凭安自无再怎么伸长脖子，也看不到屋内忙碌的身影，和他们今早会吃什么菜。

六点整，《奇迹再现》的副歌准时响起，安自无知道这是弟弟设的闹铃声。

第二轮风暴已经出现，起床困难户惯例没醒。

安自无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活动身体，嘴里默念着：“小稀快起来吧快起来，第一天上学，不要迟到咯。”

第五轮风暴出现三秒钟被赵敏淑掐断，霎时间偃旗息鼓。

不多时，安自无听到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弟弟在赵敏淑温柔的唤醒下艰难起床了。

安自稀开机时间很长，但开机后运行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潦草的洗漱，和三倍速细嚼慢咽的进食。

赵敏淑和安自稀有说有笑地开门，安自无的表情也立刻生动起来，“ma——”

完整的音节还没发出，安自无突然意识到什么，果断噤了声。

他依旧笑着，只是眼神怎么看怎么难过。

安自稀头埋在书包里查看物品是否拿全，在赵敏淑关门前一刻哎呀一声，伸手挡住门，“等等！少拿了一样东西。”

赵敏淑惊呼一声，“被门夹到了怎么办！你又找好理由不写作业了是吧！”

说完赵敏淑先笑了，她忽然意识到，每次耽误儿子写作业的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

赵敏淑先跑去按电梯，趁着安自稀捣鼓的时间鞋都没脱跑进屋里，在零食盒里拿出一块自制烤饼干吃，又拿两块揣进包里。

电梯“叮”的一声，赵敏淑摇晃着车钥匙催人。

安自稀大叫着“来了来了”，垂头目不转睛地确认装着的东西，确认无误，他炮弹一样冲出家门，替锁门的赵敏淑挡着电梯门。

赵敏淑装好钥匙，视线若有似无地停在消防栓处，笑意霎时间收敛起来，眉头轻轻皱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而后一瞬也没有停顿地挪开。

安自无委屈撇嘴，赵敏淑看他，像看一团空气。

电梯门合上，传来机械下行运动声。

安自无背靠着消防栓，垂头耸肩，双腿失力般任由身体慢慢滑落，神情落寞地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发出一声轻叹。

走到楼下，赵敏淑已经载着安自稀离开许久。

气体分子在夏天的高温下运动得快，安自无站在停车位上，连车尾气都闻不到。

尽管安自无被妈妈视若空气，但似乎他的“同类”，也在排挤他。

走到附近的公共卫生间，安自无放下背包，拿出一次性牙刷简单洗漱。

去便利店买了牛奶面包，在旁边的公交车站等五分钟，安自无坐上和赵敏淑他们行驶方向完全相反的一趟车。

安自无和安自稀所在的中学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如果同时送两个人，妈妈会很累，不仅需要更早起床，堵车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其中一个人会有很大的迟到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