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石破天惊一声响,倔驴闯大祸,那蹦床不负众望地塌了。
残骸满天飞,听不见的惊呼声中,一只石猴一跃而出,两臂高举过头顶作展示状,碎石在祁令脑海中拼出一个词:
蒙太奇谎言。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姿态出现。
而高端的谎言,往往是由真话组成。
将真话拆解,颠倒语序,改变措辞,切换视角,从而重组出一个令听众观众无比信服,无可指摘的弥天大谎。
祁令头皮发麻,后背倏地出一层冷汗。
她努力从安自无的故事中跳出来,竭力不被带偏,僵硬地盯着安自无委屈巴拉的通红双眼。
脑子乱得很,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祁令被自己的脑洞吓得不轻,向来报忧不报喜的的第六感诈尸,蠢蠢欲动地发送信号:“表担心,你的霉运正在赶来的路上,请注意查收哦~~~”
祁令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忽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大胆开麦:“安自无,你说他们看不见你,是字面意思吗。”
虽说是疑问句,但祁令全程平铺直叙毫无波澜。
很笃定的陈述句。
向这个她猪蹄啃着啃着,就误入的癫了的世界致敬。
安自无扑哧一下笑出声,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劣孩子般颓自高兴了一会儿,把碗里最后一只凉透的饺子塞进嘴里,嚼着含混道:“哎呀姐姐,你真的好聪明啊……”
语气里的遗憾和委屈太明显,像在指责祁令是个无情人,埋怨她为什么要点破电影主角幸福美满的一生,其实是他缩在狭窄无光的楼梯间做的一场梦。
安自无并没有正面回答,祁令心坠了坠。
他转过身,按下键盘的空格键,直播中的春晚并没有按照预期中停止,就像时间不会为谁暂停。
安自无耸耸肩,端起碗把汤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轻轻放下。
他好像没吃饱,或者仍有些噎得慌,伸手拿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多此一举地哗啦啦往碗里倒半瓶水,表情空白地拧上瓶盖后握着鼠标,叉掉直播中的标签页。
浏览器还显示着某个界面,但祁令无暇顾及。
音响中的民族管弦交响乐在唢呐声起的瞬间戛然而止,祁令眼前的所有物体开始波纹式剧烈晃动。
祁令有半秒凝滞,转瞬便反应过来——
地震!
自习室在十几层,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但垂死挣扎还是要意思一下的。
祁令又用半秒时间回忆看过的自以为用不上的地震小知识,结合自习室构造,确定最近的安全三角区。
她攥住安自无手腕,动作急切迅速,语气却不惊慌,有种天要亡我为了不让他掉面那我就稍微反抗一下的淡然,“走,去厕所。”
被抓住的人纹丝不动,表情很茫然,似是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什么祁令去厕所还要他陪着。
他陪倒是可以陪,可可以是可以,就是不合适啊!
祁令用能捏碎苹果的握力拽安自无,后者痛得轻轻皱眉,祁令下意识松手。
震动仍在继续,安自无蓦地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正欲说出口的话被堵住,祁令瞬间不着急了,重新坐到凳子上,头晕眼花,感觉下一秒就能被抖飞。
祁令看向安自无面前那只碗,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水面平静无波,没有半点震动一丝涟漪。
安自无未卜先知,用半碗水给祁令喂了颗定心丸,告诉她没有□□上的威胁。
精神上的凌迟早晚会来。
祁令知道前头有重头戏等着,没有一点儿劫后余生的喜悦。
正想跟安自无商量着,姐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你能不能侃侃而谈娓娓道来。
谁知下一秒,安自无这个丧良心的大孝弟,毫不留情地给她扔了颗重磅炸弹——
“你猜得很对,姐姐,他们看不见我。”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抹不被在意的微风。
转瞬即逝。
“字面意义,物理意义……各种意义上的看不见。”
晃动愈发剧烈,却忽然在某一瞬间有短暂停止。
祁令心里咯噔一下,只来得及看清安自无的眼睛。
那眼神里的东西很复杂,不应该出现在本应无忧无虑的少年人瞳孔里。
“因为,在真实世界里……”
安自无弯起眼睛,盛满消逝的月光,露出一个笑,像释怀,也像认命。
他说出一段诡异的话,轻飘飘地。
“——安自无这个人,自始至终,都不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