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说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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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渺宇宙,蓝色星球。
最大版图,某个国家。
无名城镇,顶层房屋。
窗帘开了约一掌宽,堪堪能窥见满月和旭日。
正午时分,太阳光最盛,窗子后边偷窥日出的人,生命体征自然消失。
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她身体的温度随着光线强度同频共振,一齐变弱,渐渐消散的灵魂,好像变成了谁的太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艺术家把门敲出《好日子》的节奏,屋里的人不堪其扰,身体快于脑子,眼睛没睁开,烦躁地坐起身。
——欸?
等等。
我怎么还会动?
乔思朝困惑地睁开眼睛,总觉得忘了什么东西,况且她明明已经……
乔思朝站在床边,叉着腰沉默不语。
空调温度调到最低,冷气呼呼地往外吹,白雾笼在深色床单上。
印象里,她冰凉的身体应该蜷在床中央。
外边的人没命地敲着门,乔思朝随便把被子一笼,盖住她理解中,应该被埋藏的那块地方。
平板收到消息,屏幕自动亮起,乔思朝随便瞄了一眼,只看清头像,就知道是杜悠悠的每日问候。
乔思朝踩着《好日子》的鼓点,慢吞吞挪到门边。
路过书房,透过铁皮,乔思朝看到保险柜里的那份文件,心想,还是得拐弯抹角地跟杜悠悠商量一下房子的事儿。
自己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虽说这些年挣钱给了杜青青不少,但从来都不是以“交房租”的名义。
提出来杜青青是要跳脚的,指责乔思朝,都是一家人,分这么清就是在打她的脸。
尽管乔思朝,哦不,葛愚奴的名字,已经从户主杜青青的户口本里迁出。
自己刚刚确诊疾病,不打算让青青悠悠知道,也不打算治疗,未来十有八九是要在这套房子里寿终正寝的。
青石坎这种小地方,人最忌讳房子里死过非“喜丧”的人。
乔思朝可不能白住杜青青房子这么久,最后还因为自己,房子转手不出去,砸手里。
她得趁还能活的日子里多接活,多赚钱,先立个小目标,给杜青青的钱至少是现在房子市值的三倍。
哦对,还得立份遗嘱,内容是……
乔思朝好像突然习得了什么出口成章的魔法,脑海中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滑出数条言语规整的合同条款。
与房东协商,以市值购买所居住房屋。
“葛愚奴”名下所有归杜青青和杜悠悠所有。
如若工作事务因不可抗力未能履约,烦请杜悠悠协助退款并致歉。
后事从简。
就好像,乔思朝曾经无数次在白纸上阅读同样的黑字,并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血红的印泥,留下鲜艳的指印。
回忆着条款内容,乔思朝慢悠悠挪到门边。
门打开,光照进来。
乔思朝下意识眯眼。
视线重回清明。
祁令看到熟悉的,溢出垃圾的绿皮垃圾桶,和活力四射只知道吃没有班味的活力苍蝇堆。
祁令表情空白,半晌过后,长呼出一口气,听到声音,回头。
推着二八杠自行车,于山路艰难前行的夫妻,终于抵达坦途。
他们有说有比划有笑地,消失在单元楼入口的门洞。
夫妻二人来到老小区顶楼左手边的房间,刘晓莉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东西,让乔默山拿好,这是给女儿的礼物。
敲门久久不应。
祁令看到刘晓莉面露焦急,和乔默山对视一眼,门声焦急而无序。
终于,门打开,温暖拥向苍白瘦弱的女孩。
笑意迅速绽放刘晓莉在脸上,她拽过丈夫的手臂。
适应光线,乔思朝睁开眼,光与暗的分界处,一黑一白两只长毛小狗,在冲她笑。
乔思朝楞楞地抬起头。
不住人的对门走出来一个眼熟的人,她想不起来是谁,只觉得,那人应该陪过她一段时间,在她向来独来独往,从不肯言说孤独的人生里。
那女孩拎着行李箱,关上门后对她笑了一下。
乔思朝读得懂唇语,她说“对不起”。
乔思朝不明白,她为何道歉,又在替谁道歉。
刘晓莉没注意女儿的失神,忽然凑上来亲吻女儿的脸颊,伸手把乔思朝从黑暗拉入温柔白光。
刘晓莉兴致很高地比划着,乔思朝呆呆地盯着她,蓦地,酸意从鼻头窜到眼眶。
她说:“思思辛苦啦,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
二十年物换星移,乔思朝终于回到父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