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珣见她发怔,忽然莞尔,“你与你弟弟一个狗儿一个猫儿岂不正好相得益彰?”
桃苏立时黑脸。
呵!德行!
她还以为他当真这般大度,不料竟在这里等着找补,简直幼稚。
桃苏虽无语,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方才发怔是因为有一瞬被那个含蓄致极的清浅笑容洗了眼睛。
那个笑容虽淡,却有种强行将外露的浓情一一收敛,在对上她时又藏不住般丝丝缕缕往外溢散的美,情态动人,眼波明灭间格外潋滟。
男人今日穿了一身似白非白的淡青长衫,乌发半垂,脑后的坠髻上插了只造型优美的白玉簪。站在光晕里彷如一株含香带露的翠竹,清朗高洁,自有一股温雅缥缈之态。看起来少了几分矜贵高傲的盛气凌人,多了几丝只可远观的高不可攀。
与昨日迥异,显然是用心装扮过。
见桃苏走近,他笑容加深,“昨夜睡得可好?”
桃苏白他一眼,“你忘了我是修士?”
“那又如何?练气三层而已,偶尔还是需要睡眠的吧。”
蔺珣知道她的修为不奇怪,毕竟这蔺家的修士可不止一个蔺江。
桃苏没接话,蔺珣见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率先转身,“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穿过小门,便是蔺珣住的碧梧园,两人在临水的木质游廊里并肩而行,身后跟了一串小厮侍女。
桃苏身姿袅娜步态优雅,丝毫没有怯懦之气走得从容淡定,一举一动竟丝毫也不输给从小接受世家教养熏陶的蔺珣。男人默默观察半晌,眸光越渐幽深。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受不了他这种仿佛要在自己身上开几个洞的打量方式,出声打破了沉寂。
蔺珣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道:“去贺岳堂见我父亲与三叔祖。”
“你父亲?” 桃苏皱眉,“东陵国的相国?”
“正是。”男人表情玩味,“怎么?你怕了?”
桃苏:“我只是单纯地讨厌应付那种心眼子多的人罢了。”
“心眼子多?” 蔺珣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面上有新奇之色一闪而过,“你是想说我父亲老谋深算?”
不等桃苏点头,他就目光灼灼地看过来,“那猫儿又是如何看待我的?也觉得我……心眼子多?”
桃苏神情淡淡,“抱歉,我与你不熟。”说罢略微加快脚步越过他朝前去。
“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
他望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跟着,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贺岳堂。
有蔺珣同行自是畅通无阻,也无需人通报两人直接就进了正堂。
堂上两个衣冠华美的中年男人正一左一右坐在上首对饮说笑,右边那人是她先前见过的蔺江,而左边那个应该就是蔺珣之父,东陵国的相国蔺崇了。
在来京都的路上桃苏就曾借机悄悄跟人打听过,据说蔺崇此人手段了得,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她当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来。
“三叔祖、父亲。”蔺珣躬身行礼,“我带桃苏过来了。”
两人转头看来,目光幽深极具压迫。
桃苏双手交叠躬身拜下,“桃苏见过国师大人,相国大人。”
一拜完毕便挺直了背脊,不躲不避坦坦荡荡任由他们打量。堂上一时静极,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
片刻后一股灭顶的威压骤然袭来,随着这股威压紧随而来的还有蔺江打破沉寂的冷斥,“身为小辈,你的礼数呢?”
桃苏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住脚。
蔺江脸色阴沉冷哼出声,“正式见面懒怠行叩拜大礼也就罢了,长辈未出言竟也敢擅自起身……”
砰!他手中茶盏重重落桌,压迫陡然加剧,“你可将我们放在眼中!”
“唔……”桃苏双膝颤栗摇摇欲坠,心中已明白他们这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相国府这样的地方最是不缺耳报神,想来不管是她先前在罗府整治蔺珣,还是昨夜的桀骜不驯,以及今晨的冷漠以对定然都一一入了上首那位相国的耳。
如此挑衅权威,蔺崇要收拾她,桃苏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直接这么快。
“相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她此时额上全是冷汗,咬着牙不屈地抬头看去。
出乎她意料,蔺崇看起来竟比蔺江还显年轻,发色乌黑皮肤光洁儒雅沉稳,与蔺珣有三分相似。
若只单看相貌,说他是蔺珣的兄长也一点不违和。唯有那双眼睛沉淀颇深,泄露出了时光留下的痕迹,那是任何灵物都洗不净的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