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苏一抬头,便见前方一片无垠的黛青山脉。
近处山势柔和,植被丰密葱蔚洇润,起伏绵延数千里。
远处几座形状奇异的孤峰密密矗立形成聚落,柱柱高耸入云陡峭嶙峋。
三条飞瀑自其中几柱高峰上直流而下,映着飞虹撞入碧潭中央,粼粼的水光翻滚开去,似蛟在渊,欢快地沿着山谷蜿蜒游走。
一看便是风水上佳的宝地。
李明光搓搓手,笑道,“看到那几座高峰没?我们乾阳峰就在此七柱之列。”
狗儿不知何时从入定中醒来,正趴在船舷边好奇地往下看,听到他的话便问:“什么是七柱之列?”
难得他主动开口,李明光自是知无不言,当即就道:“元一剑宗主峰共七座,就像几根拢在一起的撑天大柱,所以被统称为元一七柱,而我们乾阳峰就是这七柱里的其中之一。”
狗儿点点头,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继续趴在船舷边看风景,李明光好不容易与他搭上话,自是不想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傻孩子就知道粘着姐姐,眼里一点没他这个师父,这怎么行。
于是他便弯下腰,对狗儿笑道:“一直都是你姐姐在说,我还没问过你的意思呢,可愿意拜我为师?”
狗儿扭头看他:“什么师?”
李明光道:“就是成为你的师父,在生活、修行、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上替你传道受业解惑的人,相当于半个父亲。”
见狗儿目光懵懂,桃苏补充道:“师父就像爷爷那样。”
李明光听罢疑惑地看向桃苏,桃苏没有解释,只朝他笑了笑。
李明光便不问了,只扭头去看狗儿,“如何?要拜我为师吗?”
狗儿看桃苏,“桃桃说呢?”
桃苏点头,“我觉得可以。”
狗儿:“那好吧,我答应了。”
李明光抚着胡子没再多言,却听桃苏在一旁轻声嘱咐狗儿:“拜了师,你与李前辈的关系就不同了,要像敬重爷爷一样敬重他,可记住了?”
“记住了。”狗儿盯着桃苏,眸光闪了闪,忽然凑到她耳畔低语,“桃桃是最重要的。”谁都越不过你去。
后面这话他虽然没说,可桃苏却是听懂了。
不由笑着冲他勾勾食指,狗儿就乖乖低下了头,任由她搓揉。
几人站了一会儿飞舟就到山门前了。
元一剑宗有门规,宗门之内除了自己的剑与飞行灵兽赤冠鹤,任何人都不得使用飞行法器。
李明光这回受伤不轻,实在没力气御剑,而桃苏与狗儿两个还未筑基御不得剑,南流景又懒怠一拖三,李明光便干脆让两人与他一同去乘赤冠鹤,叫南流景先回乾阳峰安排一应事宜。
待三人坐着赤冠鹤达到乾阳峰正殿时,已经有两人等在里头了。桃苏牵着狗儿的手跟在李明光身后,余光里瞥见了立着的两道身影没敢乱看,垂下眼眸只作乖巧状。
初初到了别人的地界里,便是条龙也得先盘着,何况她如今还是只虫呢,谨小慎微总不至于出大错。
李明光环顾四周,“咦?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小三儿呢?”
南流景淡淡道:“小三方才吐了一身血,才服用过丹药,等换身衣服就来。”
李明光焦急,“他没事吧?”
南流景摇头,“没事,老样子了。要不了性命,就是受些罪而已。”
李明光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朝前去。
“师父你就偏心小三,我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儿杵着你竟是点都看不见。”
李明光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被人撒娇似的嗔怪,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羽玄晖那张眯着眼,咧嘴笑得狗一样灿烂的脸。一对儿尖尖的虎牙露着,叫人看了心情便明朗起来。
“是小二呀,”他许久不见爱徒心里高兴得很,冲他招招手,“快过来让为师好好瞧瞧。”
“嗯呐。”羽玄晖立刻凑过去,哪知临到他身边倏然变了脸,狠狠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凶巴巴道:“你还知道要回来!”
吼完一句,下一刻又委屈得不行,“死没良心的臭老头儿,你倒是出去逍遥快活了,留我一人在山上被大师兄一顿狠揍,大半年都起不来床。这么能跑,干脆关起来算了。”
“哎呀,反了你了!”当着众人的面被徒弟奚落,李明光恼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拧。
羽玄晖气不过梗着脖子犟道,“你背着我们偷跑,害得大伙儿担心还有理了?不是说要瞧我吗?那就好好看看你作下的孽。”
他一面说一面竟就伸手去解衣带,李明光怔愣,等反映过来时羽玄晖已经飞快脱了外袍,准备解中衣了。
“你个孽障,怎么这般混不吝,”李明光赶紧放开徒弟的耳朵,手忙脚乱去扯他那双作乱的手,“你给老子留点颜面,还有旁人在呢。”
“我不。”
随着这道喝声出口,桃苏感觉一道不带情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又走,片刻后那人才冷笑出声,““挨揍的又不是你,大师兄手那么黑……”
“哎呀,打在儿身,痛在我心呀。”李明光假哭着打断,攥着徒弟的手恨恨从喉间挤出几道气音,“祖宗,等会儿再说成不?老子的脸都要丢尽了。”
羽玄晖睁着一双大眼定定与自家师父对视半晌,终是败下阵来丧着脸半死不活退到一旁。
李明光松了一口气,赶紧撩袍落座。
清了清嗓子,他对狗儿与桃苏道:“我座下记名弟子无数,亲传却只得了三个。小一你们先前见过,我便不多说了。”
听李明光点到南流景,桃苏才抬头看去。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得了对方一个似三月春风般暖意融融的笑。吹面不寒,竟是再也找不到初见时的半点凌厉。
李明光顺势又指着趴在南流景肩上,吊儿郎当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得人畜无害的男人道,“这是小二羽玄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