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无所谓?”周普冷笑,随即拉长声调阴阳怪气,“哦反正——天天吃方便面也用不着这些是吧。”
陈在林:“……”
周普扫了一圈比先前更显空荡杂乱的房间,蹲在地上长叹一口气。
这屋里跟遭了贼似的,他们莫名其妙从看热闹的人,变成了热闹本身。
陈在林那个前男友专挑昂贵的电器搬,要不是他们回来及时,剩下的洗衣机也要被搬走。
“我说,你这恋爱谈得就像扶贫一样。”周普挖苦道,“谈两个月就人去楼空了,那你谈两年不得倾家荡产?”
陈在林没吭声,垂着眼,视线在地上的玻璃茬子停留两秒。
昨天立在茶几上的空酒瓶,可能在搬运收纳柜途中被碰掉了,就那么留在地面上,散乱、危险,凶器一般泛着冷光。
周普:“怎么不说话了?觉得扶贫玷污你高尚的爱情了?”
“不。”半晌,陈在林终于出声,“是玷污了扶贫,我们的关系不配用扶贫这么高尚的词。”
周普一顿:“……是我高估你了,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很清醒。”
说完,随即想起什么:“不过,你那前男友,叫什么来着?”
陈在林轻叹:“薛荣。”
“他怎么这么脸熟,很像许砚书啊。”周普揶揄道,“原来你也玩替身梗,从此你爱的人都像他?”
陈在林笑了声,其实他并没带着找替身的目的谈恋爱。他从前确实喜欢过许砚书,但也只是从前而已。
至于周普觉得薛荣和许砚书像,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长相相对“柔”的人。
只不过许砚书是那种温和细致的柔,像涓涓溪流。而薛荣是那种阴冷的柔,像绵软的毒蛇。
他遇人不淑,又时常觉得自己活该,也没必要和周普解释。
但下一秒周普挑衅道:“我们暗恋同一个人,那我们是情敌了。”
“哦。”陈在林兴趣缺缺。
与其说是暗恋,不如说是一种朦胧的暧昧,当时许砚书对他应该也是有好感的,只不过毕业后各奔前程,没有后续了。
而他早就接受了,有些人不刻意去见,大概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所以情敌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一个虚空的概念罢了。
陈在林嫌他烦,看了眼时间:“不是说要午睡。”
一想到昨天沙发硬邦邦的触感,周普实在接受无能。
“我不想睡沙发了。”他说,“以后我跟你睡一个屋。”
陈在林:“是不是又忘了我们都是gay,嗯?”
“那怎么了?谁规定一张床上不能放两个gay?又不是连连看,放一块就消除了。”周普理直气壮。
陈在林:“……”
消除应该不会,但是有可能合并了。
“你是怕我会喜欢上你。”周普问,“还是你会喜欢上我?”
陈在林又想了想,“喜欢”应该不会,“上”倒是有可能。
周普继续说:“你要是会喜欢我的话,我睡客厅你就不喜欢了?如果真是这样,我睡哪儿都逃不掉吧。”
那倒是,他要是对周普有那种想法,就算人睡在客厅,也能抓进屋里来。
周普还在输出论据:
“睡一张床就能让两个人感情变好的话,调解员还调解什么矛盾?直接把俩仇人安排到一张床上调解得了。”
陈在林:“……”
角度清晰,逻辑自洽。
一时间说不清是强词夺理,还是诡辩达人。
陈在林不欲争辩,兀自跨过地面上的碎玻璃茬,把茶几上的酒瓶推到一边:“那去吧。”
周普:“你不睡?”
家里没有书桌,只有餐桌。
陈在林从商务包掏出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坐上沙发:“不睡,还有事。”
“现在?”
“嗯。”
剩余的酒瓶还东一瓶西一瓶地摆在桌子上。
周普看不过去,一瓶一瓶地扔进垃圾桶,透过绿色的玻璃,瞧见陈在林被电脑荧幕映得发亮的脸。
不会愤怒,也不会悲伤,无论什么时候都没什么表情。
他心里突然非常不痛快,扔酒瓶的手也用了几分力,几乎是砸进去的:“你就不能想办法改变现在的生活。”
眼都没抬,陈在林轻呵一声。
“改不了。”又是一句自嘲,“就这贱命。”
周普较真:“能人为改变的不叫命,你自甘堕落还怪自己命不好?”
举目皆是狼藉不堪,这次陈在林置若罔闻地坐在这片杂乱中忙碌。
深深的无力感便如同荒草藤蔓缠绕在周普的心头。
三十岁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他有过千百种的设想,就像在看万花筒,百种千种各不同,但却同样绮丽。
人生风光,履历漂亮。这是他笃定的未来。
但等真的在平行空间看到这个年龄的自己,那千百种假设都没有成立。
最终结果是,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甚至还有点颓废的,社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