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的工作人员说,之前在R站给我们发过私信。因为没有得到回复,所以从画眉那里要了手机号。”
陈在林边说边掏出笔记本电脑,摆在餐桌上,
“我给了他邮箱,他会发文件到邮箱。”
周普歪着身子,前额翘起来的呆毛直戳陈在林的脸,就这么等到邮箱冒出了红点。
打开,陈在林滚动鼠标到邮件底部:“扫码报名,用邮箱发送演唱视频。”
滴,周普立刻抬起手机扫码,浏览网页,然后一字一句地念:“3月25日临昭市海选分区……”
读完这句猛地侧头看向陈在林,眼睛冒出了两簇小火苗:“他也邀请你了,你去参加这个比赛么?”
陈在林在他明媚的脸上一扫而过,食指轻扣了几下桌面。
没来得及想好答案,周普又直回身子:“一会再说,还是先填一下吧。”
盯着那认真侧脸两秒,陈在林转回眼,也莫名其妙跟着填起来。
中途听着这位边敲字边嘟囔:“邀请我们参加节目,怎么还要海选。”
周普提交报名的后一秒,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这个海选时间,我记得你的工作通知……”他又翻回头点开那个文件,心情顿时更不好,“和你入职是同一天,赶的真是巧。”
屏幕还停留在报名界面,映着陈在林低垂的眸。
一只手压上来,飞快地替他点了:“提交啊,怎么还不提交?”
审核的效率很快,他们一顿午饭的时间,审核已经通过了,并发出了海选邀请。
“回复1确认参加海选。回复0或者不回复视作放弃。”
周普逐字逐句读到最后,退出,点开陈在林那份入职通知,结尾赫然写着:“当天报道,试用期后签合同。当天未到,视作放弃。”
同一天陈在林不可能赶到两个地方,也就是说,他只能二者择其一。
周普觉得很棘手。
他们想要的东西,好像都遵循着守恒定律,从来不得兼容。
做选择时,现实也就是要逼得人破釜沉舟。
周普把一张打印好的工作函往报名消息边一摆。
试探着推到陈在林眼前,问:“你怎么想的?”
与平日里的一昧否定不同,今天的陈在林趋于长久的沉默。
见他思索,周普率先开启话题:
“那我先说说我自己。”
陈在林用抬抬下巴的动作示意“你说”。
周普:“刚开始我还挺自信的,觉得自己学什么都很快,就算是非本专业,我也一样能驾驭。”
“后来我投出去的歌都石沉大海,就有点怀疑自己,想想也是,我没有专门学习过声乐,也没参加过艺考,半道出家,野生生长,做起来全凭自己爱好。怎么和从小到大就朝着这个方向走的专业人员比?这个行业不差我这个人。”
“反而读书是兢兢业业地读了十多年,不如大学上一个实用的热门专业,把浪费时间又用不到的爱好搁下。”
“再然后我去工作。发现其实真要正儿八经的工作,各有各的累法,除了赚钱就是累。”
“而且我也还是不甘心。如果我本来没有想做的事,我大可以安安心心走上另一条虽然无趣但稳定的路,可是坏就坏在,我有了异心,想要的太多,就坐不住了。”
“你懂我说的吗,就像……”周普斟酌出一种比喻,“我如果本来就没有喜欢的人,相亲相到一个不错的人,可以考虑结婚,没准还能先婚后爱。但我是,早就有了非常喜欢的人,却没在一起,就算相亲对象比他条件再好,我也不能安心结婚了,就是这种感觉。”
听到这个奇妙的比喻,陈在林眼眸弯了弯。
“最后的最后我才确定。”周普仍旧很认真,吸了一口气说,“乐坛是不缺我,是我离不开音乐。”
“虽然去比赛也没底,可我还是想去试试。也正好去赚点钱,我被淘汰或者节目结束后,我会用这些钱复读。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不去的话,我会后悔。”他目光闪烁几下,愈发坚定,“所以,工作,我不打算去了。”
话毕,他定定地看向陈在林眼底,缓慢委婉地开口:“你呢,去迎安还是……临昭?”
这语气小心翼翼的,似乎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在林摸着纸的一角在犹豫,其实他将近十年来钢筋水泥筑造成的世界观,此刻在动摇。
周普总是最先张开怀抱,最先展露笑容。总是相信天长地久,相信天道酬勤,相信善意多于恶意。
而这些信念是脆弱的,一旦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再怎么修复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即便陈在林有时候也能被周普带着变得乐观,可他也再无可能从陈在林变回周普,已经形成的性格和认知也没办法回到最初。
所以,他还是不相信居多,对这些放出来给别人看的综艺,有一种本能的不相信。
“这种节目……”陈在林斜眼瞥了眼报名表,指节撑着下颌微微摇头,“往往没有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黑幕、买票。我们用尽所有去选择的一条路,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普摇了下他手腕,请求似的:
“试试吧,万一呢?你们经济学里不是有一句话叫,风险越大报酬越高。”
“再说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情况能比现在更差?混不下去了就回粒城。”
“我们可以重新找工作。简历都是做好的,那些性格测试、行测题我都做得滚瓜烂熟,一时半会也忘不了。”
反手捉住周普作乱的手,陈在林又是一阵沉思。
半晌,突然说:“你跟我过来。”
周普一派茫然地目睹着陈在林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卧室写字桌上层抽屉的锁头,随后从中抽出一摞厚厚的纸和本。
他眼里闪过疑惑:“这是……”
“十年前的乐谱,一直锁在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