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普讶异:“你不是说陈丽鹃把它们都撕了么?”
“我又把它们从垃圾桶里拾出来,一张张粘好了。”陈在林摊开有些皱巴的纸张。
周普再仔细一看,乐谱上果然带着撕裂又重新粘过的痕迹:“你藏得够深的。”
他心说这打开的哪是一把抽屉啊,这打开的是这老畜牲的心门啊。
于是偷偷把锁头捏在手里,生怕陈在林心情一不好再给锁上,这些乐谱又没办法面世了。
陈在林草草翻阅那些纸本。
他曾经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写满对未来的计划。如今看来,每一条都像一记狠辣的耳光。
“周普。”下一秒,他突然说,“我已经七八年没有唱歌,没有写过曲子,烟龄和酒龄也都八年了,嗓音条件早就不比以前了。”
周普一愣,立刻反驳:“那也能唱歌吧,上回听你唱两句好像还有烟嗓的味道。”
陈在林又说:“味道是味道,和专业学这个的歌手比起来,只能叫爱好。”
周普:“你想得也太远了吧,咱们先去比,能不能进决赛试试再说。再说唱的好不好这东西本来就不是按唱多长时间算的。”
陈在林:“我可能从来就没有天赋,即使有天赋也早就磨没了,只能靠这些旧谱子炒冷饭。就算我真的进了比赛,又能走多远?”
静默两秒,周普突然轻笑:“呵,天赋什么的,你上次喝醉以后也说自己没天赋了。但是你应该清楚,我不信这个。你从前也不信天赋论吧?”
“你有时间追问自己有没有天赋,不如去验证一下自己到底行不行。”
周普想,即便是精英天才遍地的临昭,也该有努力派的一席之地吧?
他说着掏出手机里的视频:“你看看你唱的这首歌热度多高?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写出这首歌,我就没写出来?”
“因为你真实经历过的比我多啊。是,我也觉得受苦受难没什么好的,但你不觉得,那是你灵感的来源?”
“你总说要现实点,觉得这不可能,那不可能。但是——”周普紧盯着他,用势在必得的语气强调,“你相信我是以前的你。”
陈在林眼睫一颤,深藏在内心的真实想法似乎被戳破。
没错,如果深究,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幻想的。他如果一贯地相信现实,其实周普的到来,就是最大的不现实。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周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还有什么问题都说出来,咱们一次性解决。”
摆出一副“你尽管放马过来,今天我要舌战群儒”的架势。
陈在林看他一眼,笑了,伸手揉了把那柔软的发顶:“还能有什么问题?都让你说完了。”
“那行。”周普避开,一本正经地敲敲桌子,“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没有过选项吗?”
“现在你有选项了,你自己做回选择吧。”
周普又将打印出来的工作函和报名表重新放到他面前。
对他来说,这两个选择就是一份稳定但并不热爱的职业,和一份热爱但风险很大的职业。
如果是他,是一定会选择后者的,可对于陈在林……他又想起曹硕的那番劝告。
周普:“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最近有没有改变,不过你选择继续去工作,还是去尝试一下综艺。我都不会干涉你。你走哪条路,我都支持你。”
“嗯。”
支持两字让陈在林心情突然愉悦,他手指敲落在两张纸中间的桌面,作思考状。
周普两只眼睛也紧张兮兮地追随着他的手,恨不得再多长几双眼一起盯着。
只要他手放在工作函上,周普的胸膛就微微起伏,提起一口气。
陈在林心里觉得好笑。
这小子,嘴上说着走哪条路都支持,实际上,还是希望自己去参加综艺吧。
只不过竭尽全力忍耐着,想尊重他的选择。不想像陈丽鹃一样限制他。
陈在林垂眸,捏起那份工作函,说:“去迎安的宾馆都订好了。”
周普表情一瞬间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失落,可嘴上还是说:“那好吧,既然你选择去工作,那我就自己去参加综艺了。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在粒城见……”
说话间,他看见陈在林把那份工作函扔进了垃圾桶:“不过我打算把宾馆退掉。”
周普一愣,笑意一发不可收地在脸上扩散开,他上前推了对方一把:“去录综艺就录综艺,说话大喘气,好玩吗?”
“好玩。”陈在林歪在一边笑,“看别人口是心非最好玩。”
周普“凶狠”地赏了他几拳。
陈在林不闪不躲,挨了几记闷拳。就这么笑吟吟地搂住他:“几拳就行了,把我打坏了,谁陪你去选秀?”
周普被搂在怀里也没挣开,脸贴着对方的胸膛瓮声瓮气地怼:“几拳就能把你打坏,那就当赛前淘汰了,省得跟我抢名额。”
真担心和他抢名额,就不会希望他去了。
陈在林没回怼,只是揉着某人柔软的头发笑。
二十多岁的时候,他被生活推着走上一条没法选择的路,等到他可以选择的时候,已经疲了,倦了,不想再折腾了。
可有的事年轻的时候不做,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做了。
虽然他比不得周普年轻,可现在却是他余生里最年轻的一天。
前十年的人生无论多糟糕多糊涂,都过去了。那些被虚掷的时间,无论多不甘,也都回不来了。
他得挺直腰杆往前走了。
虽然时间不能重新开始,但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