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吃姜，赛砒霜。”宁雨承认说这句话有想要看戏的成分。

看见谭凛还想再说什么。宁雨夺过玻璃杯，刻意避免接触谭凛的手指，仰头一口气喝完。

姜味还是有点冲，宁雨微眯了眼，将水全咽下去后，向右手边的人轻举了下空杯子，淡淡地说：“谢了，杯子我顺手拿过去还给Richard了。”

邮轮上所有的空酒杯，都可以拿给最近的酒吧进行回收。而宁雨回精品店的途中，刚巧可以经过调酒师Richard负责的清吧。

从甲板回中庭，要经过两道有窗户的火密门。用力推开第二道门的时候，宁雨从反光处看到身后的人向前探了探身，宁雨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可能，情绪平稳地站在原地等那人开口。

“呜呼~我是势要成为海上霸王花的男人！落荒而逃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新鲜玩法？”

“本人虽然讨厌这幼稚中二人设，但这次他说的有道理。不过你不觉得那人在看你笑话吗？调戏回去啊！你跑什么？”

“安静点吧两位，宁雨，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又来了，这是人格分裂吧？是的吧？

每个返航的夜晚都略显寂寥。许是游客们的热情都在航程的前一半消耗殆尽。

接待完今晚最后一波客流，宁雨关上一半店门，暗示客人营业时间已到。只要等经理确认完每个店的流水无误后，大家简单碰个面，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Richard的酒吧格外热闹，这是国际航线的特点。钢琴师状似无我地演奏，期间传来客人们爽朗的大笑声。

“小雨！”一声压着嗓子的惊呼，把宁雨拽了出来，“你猜我在吸烟室看到了什么？！”

宁雨假意翻白眼，用自己觉得非常抓马的语气模仿着说：“小雨！我刚刚看见个男的，super辣！”然后挑眉看着说话的人，一副“还能有什么更新鲜的内容吗”的表情。

“不一样，这次这个不一样，”说话人稍作停顿，好像在思考如何措辞，“是个中国人，我古老神秘的祖国赋予他无限深邃的气质，令人捉摸不透，却又充满等待别人去探索的气息。”

说话人叫Nayara，简称Nay，巴西华裔，从祖父那一辈移民出去的。虽然已在海外生了根，整个家族至今仍贯彻落实中国语言和文化的教育。在一众极度西化的移民二代、三代里，Nay显得格外出众和地道。

她的普通话自成一派，发音标准、用词夸张、语气抓马。

“吸烟室那么个弹丸之地，总共也没几个人，他一个人背对着我们站在角落，看着舷窗。我都没机会和他对视！”Nay合掌，十指紧扣，一副向往却遗憾的表情，“秋波都没机会送，残念……”

宁雨其实十分喜欢Nay和自己分享八卦时的状态，充满感染力。又忍不住担心这个热情大方的单纯姑娘在感情上受伤，“合着光背影就super辣了？Super辣光靠脑补呗？你当时应该把他扒拉过来，看完脸之后再对他进行客观的评估。”宁雨用夸张的动作渲染情绪。

他转头看见Nay眼中忽闪忽闪的小星星，意识到这姑娘的欣赏是真的，遗憾也是真的，出言安慰道，“工服看见了呗？侧面去打听，看看什么时候回家休假。只要不是明天，都有拿下的机会嘛。”

他非常明白，这不过是图个嘴瘾。不扫兴，继续话题，顺便安慰小姐妹，简直是三全齐美。

Nay还陷在错过了人间极品的失落里，“一身黑，娱乐部的呗，灯光、舞台、设备、DJ都可能。”顺着这线索，她倒打开了思路，“他那么显眼，肯定刚上船没多久，明天小光头来店里溜达的时候，我去打听打听。”

小光头是白天巡船检查灯光设备是否正常运行的灯光师，没事就喜欢到各个店里撩闲。找他探听娱乐部的人员配置再合适不过。

“娱乐部……”宁雨瞬间没了闲聊下去的欲望，正巧隔壁手表店的帅哥同事，熟练地朝着他们这边比了个关门的手势。

Nay显然比宁雨更期待下班，冲过来把门带上，露出一脸自己反应更快的得意。

宁雨老神在在地从Nay身边经过，向她这边轻轻偏了偏头，说：“还是注意一下哦，残念，不是汉语表达。学无止境，道阻且长。”然后准备下楼开会。

Nay一阵小跑，落后一步踏上了中庭的旋转楼梯，她手肘架在宁雨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小雨小雨，今天跨时区多赚1小时，说不定员工酒吧有惊喜？你陪我一起？”

下班小酌，借机八卦聊天是邮轮人的日常。听起来轻松惬意，宁雨却觉得这种社交尤为消耗自己的精神力。

Nay看出宁雨有些犹豫，架在他肩上的手肘说服般前后摇了摇“哎~呦~你就陪我去嘛~”

后脖颈一阵鸡皮疙瘩，宁雨假意嫌弃道：“你涉猎广泛啊，巴西也能收看台湾偶像剧？”

Nay嘻嘻一笑凑近，在宁雨的左耳边小声说到：“再下个航程就是春节了，今天的局中国人挺多的，你去碰个脸熟，就当为过年再聚打个底？”她说完，一脸“你看我多为你考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