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还有不到一周就翻篇了。

周末，谭凛陪着姨妈逛步行街。姨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喊这个高大的外甥陪他逛街，或者叫他去家里吃饭，逢年过节红包给的不少。姨妈比母亲还大几岁，至今未婚，也算是把他当儿子对待。

今天收获一般，姨妈没挑到什么心动的东西。想着元旦就要到了，于是准备给大外甥买双鞋，当新年礼物。谭凛对款式什么都不太挑，舒服就行。

正试着一双鞋时，姨妈说：“好好试，后面至少要塞进去一个手指头，你还在长个子，宁可大不可小。鞋子挤脚容易甲沟炎。”

“甲沟炎？”谭凛问。

“我们以前，女孩子为了显脚小，专门穿小一码的鞋。挤得脚指甲都长肉里了，发炎，可疼了。”姨妈像是在回味什么可怕的事情，“还有那种家里穷，脚长得快，换不起鞋的。”姨妈先是抖了身鸡皮疙瘩，然后无奈摇摇头，缓了缓神，说：“所以鞋子可要好好试，不然遭罪的都是脚丫子。”

谭凛想到宁雨化脓的大脚趾，又想到他总是干净却洗得发白的鞋，想到他总是被脚趾顶着戳出去的鞋面。

他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元旦放假的第二天，宁雨正在陪文具店老板娘的儿子小胖写作业。今天的背景音乐是自摸十三幺，口袋里的直板手机响了一声信息提示音。

【想不想吃麻辣锅？】

宁雨瞬间坐直身体，面露惊喜。

【在哪？】

麻辣锅距离步行街不远，两人晚饭在这碰面的时候，人挤着人，倒也挡住了室外刺骨的寒风。

宁雨看见谭凛今天背了书包，这场景十分少见。谭凛是走读生，宁雨在窗台看他放学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手拿课本。

宁雨回忆了一下，一起去K国的时候，也没见他背过双肩包。

这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这是去哪里玩了？还背个这个大的书包。”

“一会想去电玩城，拿个包方便装奖品。”谭凛拍了拍书包，“你陪我去不？”

宁雨晚上倒也没什么安排，只是电玩城和网吧之类的地方对他来说是禁地，是被爷爷奶奶描述成吃人怪兽那种坏小孩才去的地方。

宁雨不知道“变坏”是什么样，他只知道自己可能还没来得及变坏，口袋就要先变空。

而且自己万一变坏了，成绩肯定就不好了，那他还能在小两居待着吗？还能在学校待着吗？还能在柯市待着吗？他都不敢细想。

但是如果是陪谭凛的话，他好像也不怕口袋变空，也不怕变坏。

“去。”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外套口袋。

宁雨今天又把爷爷给的大红包带出来了，他想至少请谭凛吃一顿饭，但他又怕谭凛抢先买单。于是在两人正吃地火热的时候，他把头往前送了送，麻辣锅的热气蒸地他眯起了眼。“一会我付钱，你不许抢。”

谭凛一愣，笑起来伸手要揉宁雨的头，刚碰到头发丝，宁雨就往后躲。

谭凛手指微微一颤，心里有一瞬沮丧。

“等下把头皮屑揉到锅里了。”宁雨一副不能糟蹋粮食的表情。

谭凛这下彻底乐了，“咯咯”笑了一阵，“我付完钱了。”见宁雨一愣，感觉他又开始蓄力要说自己烦了，接了一句，“不过这个锅好辣，我想喝个冰可乐，隔壁超市更便宜，你给我买？”

宁雨盯了他一会，还是泄了气，抬腿去了。

电玩城对宁雨来说，简直像是刘姥姥看见的大观园。他跟着谭凛来到一个后面摆满各种娃娃和模型车的柜台，然后拿了个小篮子放在一个饮水机一样的机器旁。

机器突然开始哗啦啦地吐硬币，把宁雨吓了一跳。

电玩城虽说不上是人挤人，但热门项目靠抢，冷门项目前可能也有小情侣你侬我侬。可宁雨仍然体会到了淋漓尽致的爽。

打鼓、投篮、跳舞、套牛、割绳子、摩托车、赛车、宁雨觉得哪个都特别有意思。不过他不太喜欢摩托车和赛车，因为这两个游戏，每次竟然要投4个币！自己像是偷吃人参果的八戒，还没品出味呢，游戏就结束了。

两人不约而同来到一个用球砸屏幕里小人的机器前。说实话，宁雨刚刚就没砸爽，还是有些矜持。

他们把剩下的所有硬币都投进了这个机器里。完全释放的呐喊、嘶吼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几局下来，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游戏前竟也大排长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