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啊啊啊烦死了!”
他把头发揉得乱乱的,脸朝下趴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
等到心情稍微平复点,他爬起来,拿上换洗衣服去冲了个澡。
周恂青每天的日程都排的很满,大量的体力劳动使他的睡眠质量远远高出同龄人,甚至连梦也很少做。
但是今天,不知道多久没有想起过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本台记者报道,今日20时11分,G317国道发生一起重大车祸,共有三人死亡,一人受伤,现已确定死者身份为荆海集团首席执行官荆卓然先生及其妻子和司机,唯一幸存者正在紧急抢救中……”
画面一转,荆海集团新任首席执行官荆卓越带着浩浩荡荡的媒体大军,敲开了周恂青家里那扇破旧的铁门。
他抓住周恂青的手,脸上是深切的悲痛。
“小周,你放心。你爸爸是为了保护我唯一的侄子而死的,我们荆家永远都会记得他的恩德,我会收你为养子,以后你就在荆家生活,我保证,一定会为你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
嘈杂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刺眼的闪光的照得他睁不开眼。
周恂青懵懵的,对眼前这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说东西有些理解困难。
这个人的意思是……他以后就要去别人家生活,再也没有自己的家了?
他还不满十二岁,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他一时无法接受。
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只是开车去接个人,突然就去世了,丢下他一个。
那人将他揽进怀里,这感人的一幕明天不知会占据多少媒体报道的头版头条——
荆海集团董事长荆卓越为弟报恩,收养去世司机遗孤!
周恂青像个戏子一样,麻木地被他搂在怀里。
那些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像是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画面一样纷纷扑上来拍照。
人群的缝隙里,周恂青看到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孩。
他的面色非常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大病初愈的羸弱。
他抬起头,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和周恂青对视,目光比死神还要沉寂。
……是他。
周恂青捂住嘴,猛地咳嗽几声,肺部强烈收缩,牵扯到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他细白的手指紧紧揪住衣领,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等到这阵剧烈的锐痛过去后,他终于像是活过来一般,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周恂青在半梦半醒间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用胳膊肘支着床板,动作缓慢地坐起来。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钻进被窝里的冷意,他浅浅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还活着。
周恂青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六点半。
于是他便不再墨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叠好被子。
动作熟练地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冲了杯豆浆粉。
他靠在灶台上,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机械咀嚼再吞咽的动作,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那个梦。
为什么,明明好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遇见了荆斯遥?
想归想,周恂青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伤春悲秋的。
坐在床边背完两页书后,他穿好衣服,踩着点踏上了上班路。
连续一个礼拜,周恂青都没有再遇到荆斯遥。
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周恂青每天依旧重复着繁忙而规律的生活。
尽管他心里其实很怕荆斯遥,但他还是想找机会再见对方一面。
毕竟他有可能是唯一知道荆斯言下落的人。
这天晚上,周恂青下班后像往常一样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家走。
快要进入小区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衣物摩擦产生的杂音。
周恂青脚步一顿,闪身拐入了旁边的一条小路里。
身后那群人果然也跟着他换了路线,并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他身后。
他大概猜出那些人的身份,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心中有些烦躁。
他低着头,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干脆跑起来。
那群人发现他想跑,索性也不装了,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一窝蜂似的追上来。
“周恂青!别跑——”
周恂青才不会乖乖听他们的话,他摆臂送髋,飞速超前跑去。
肺部逐渐稀薄的空气使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加上中午只吃了一桶泡面,此刻体力已经到了透支的边缘,他的双腿越来越沉。
“让你别跑你装听不见是吧!”
一个人从身后抓住他的肩膀,像揉碎一片破树叶一般将他用力朝旁边一搡。
周恂青的身体狠狠撞在道路两旁的墙壁上,他闷哼一声,忍耐着肩胛骨那里传来的剧痛,强撑着直起身子,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宋嘉文,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我来找你干什么?”宋嘉文哈哈笑了两声,觉得他这种故作无知的姿态实在有趣:“我来向你讨债。”
他磨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牙切齿一般散发着狠劲儿:“周恂青,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再跑一个试试,小心我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