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低头看与腰有二指间隙的手，虽然第一次见面便知他是君子，但也太有分寸了。

常年混迹花街的人哪个不精，一看二人动作就知是路见不平，带头人摩拳擦掌，步步逼近，“小兄弟，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身后的美人今夜要为爷几个弹琴呢。”

“你属牛么，那么喜欢弹琴。”

一言不发的美人骤然出声，声线清冷，与外形反差甚大。

“你说什么？”带头人听闻田十一的声音，不似楼中女子妩媚，别有风情，即刻想入非非，“美人再说两句给我们听听。”

面具下的人见此，尤为不爽，紧握的拳随时会砸到对方脸上。

田十一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言语轻薄过，木琴遮挡下的胸脯深吸缓落，再三默念莫惹事，最后还是没忍住，怒骂：“说你大爷！”

隔空的手忽然被人握住，田十一带人一路狂奔，穿过花街人群，涌入商市，扬州夜市繁华，人影重重，多转几个弯，成功把那群登徒子甩掉。

田十一靠在湖边垂柳上，气喘吁吁，若不是衣裙不便，出花街之后早就用轻功把人甩出二里地外，“我说你不会武逞什么……能？”

垂柳树上不知被谁挂了一盏兔儿灯，烛火灼灼，田十一瞥见面具未遮的地方红了一片，耳根快红出血来。

田十一猛得将握了一路的手腕松掉，炙热的体温慢半拍地传染到她的手心中，“季公子，你发烧还是中毒？身上怎么那么红？”

季向南对田十一初印象是位侠女，有善心亦放矢有度，烟花巷那句掷地有声的“你大爷”彻底颠覆他的认知，他发现自己对田十一的了解不足千分之一。

“田姑娘怎么知道是我？”

总不能说我住你隔壁，出门一照面就记住你穿的衣服款式和颜色了吧。

田十一半天憋出一句：“直觉。”

身份被道破，面具也就没有戴的必要了。

青面獠牙的面具下露出微红的俊脸，疾跑后的季向南汗涔涔，仿佛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谁欺负的……

田十一见状，在心中默叹，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才跑几步路就累成这样。

而季向南捏着随手买的面具，一文钱的东西果然不好，闷了一路，一点也不透气。

“你怎么会在花街？”

两人异口同声，默契往往体现在无用的地方。

季向南先一步解释：“童天盛的朋友做东，盛情难却。”

“哦……”

眼下田十一最难解释的是她身上这套衣服，但绞尽脑汁仍想不出借口，最后小声试探：“如果我说我去烟花巷是办正事，你信吗？”

“信。”

没有半分犹豫的回答倒令扭捏的田十一愣在原地。

现在的书生都那么纯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