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设备到了,窃听装置、定位器……还有车。”
我的脚刚踏入春天酒馆,一枚暗器便直冲我左胸袭来。眼疾手快地接住,是一把车钥匙,立刻又喜笑颜开。
能走公账绝不动用私财,玛蒂尔达的哲学。
再一抬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斜斜地倚靠在柜台旁边,双手环胸,似嗔似笑地望着我。
“尊敬的林西女士!好久不见!”我半是真情半是夸张地挤出了泪水,张开双臂就要扑进那个久违的怀抱。
毫不意外被冷酷的林西女士拒绝。她用卷成桶状的酒馆宣传册抵住我的肩膀,眉毛挑起:“叙旧有空再说,作为情报人员,什么是最重要的?”
“呃…情报?”
林西的眼睛竖了起来,宣传册也举了起来,但它最终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上,“是时间。”
“哦,林西女士,不能因为你是工作狂,就要求你手下的所有人都是工作狂,这太不讲道理了。”我转向柜台后的艾利克斯,企图为自己寻找盟友。
艾利克斯看天看地,就是不肯与我对视,嘴角诡异地抽动着,好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哦!下层的人民不联合起来,怎么对抗领导阶级的统治?我在心里唾弃他。
“再多说一句废话,车立马收走。”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林西,夸张地叫嚷起来:“万恶的资本主义,连言论自由都要抹去吗?”
林西利落地翻了个白眼:“汽车本来就不在基金会申报清单里,我专门给你争取的,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万恶的资本主义。这次改成了内心活动。
身后传来艾利克斯的笑声,看来他终于忍不住了,我在心里竖起了中指。
虽然但是,打着发动机的那一刹那,我还是由衷的祝福了林西女士,希望她尽快挤进基金会的核心决策机构,连带着我和艾利克斯一起鸡犬升天。
唉,听起来像是在骂自己,呸,呸。
距离上次见到林西女士,真的已经过了很久,想说的话已经多到了不知从何说起的地步,那些日积月累的思念早已沉重到不敢轻易开闸。我始终热爱摇滚直白又勇敢的自我表达,可现实中的自己似乎在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和盔甲下与摇滚精神背道而驰。
车窗玻璃在起雾,我打开了雨刷。
至少有一点林西女士是对的,晚一秒钟都可能让珍贵的情报变成废纸。
到了,我最后核对一遍门牌号,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布满了皱纹,身材却很健硕,没有一点佝偻的迹象。
“是沃辛顿先生吗?傲罗办案,有些事需要和您谈一下。”我把证件在他鼻子跟前晃了一下,那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傲罗证件,作为助理我也拿不出。
好在老人没有细看,似乎早有预料般地点头,侧身让我入内。
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个老太太,不紧不的地在织毛衣,两根毛衣针偶尔碰到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壁炉里的火苗跳跃着,噼里啪啦的应和着。
大概是因为室内和室外的温差,我看着那两根上下翻飞的毛衣针,一时竟有点头晕。
“你好。”老太太温和地微笑着,示意我坐下。
沃辛顿先生绕过我,坐到了一旁的扶手椅上。
我犹豫了一下,选择坐在对面的软凳上。
“你好,沃辛顿太太。”我顿了一下,忽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那些针砭时弊的犀利言辞和眼前这个温和的老人好像很难划上等号。
沃辛顿太太依然在织毛衣,“那些文章的确是我写的。听闻休斯先生的死讯,我便知道你们会找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说。
休斯先生是那家办公用品店的老板。
我心中汗颜,其实傲罗那边尚无进展,我来这里完全是个人名义。
“凤凰社的那些孩子比你早到一步,你们都是好孩子。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在,我们总能安心一些。”沃辛顿太太看向旁边的先生,先生点头表示赞同。
听闻此言,我如遭冷水浇淋,后背汗毛直立。
明明是我拿到了账本,凤凰社怎么会比我更早知道?难道还有别的途径?那食死徒呢?他们是否知情?
我下意识深呼吸了一下,不能自己吓自己,沃辛顿夫妇还好好地坐在这里,至少证明食死徒还没有动作。
“凤凰社的孩子们本欲把我们转移到安全之处保护起来,但我们拒绝了。”沃辛顿先生接着他太太的话往下说,“躲是躲不了多久的,我们打算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我的心跳得很快,即便两位老人拒绝转移,凤凰社也不会轻易放弃,多半转为暗中保护。可我来时并未察觉周围有可疑之人,也有可能是我过于自负根本就没有仔细观察……难怪老人轻易就放我进来,连证件都没有查验,如果我被确定是食死徒的人,早就被暗中的凤凰社成员干掉了。
凤凰社是有意放我跟沃辛顿夫妇接触的,为什么?假定西里斯和多卡斯都是凤凰社的人(至少西里斯的身份不是秘密),那么凤凰社大概率知道是我拿到了账本。而我真的在没有上报傲罗的情况下独自找到了这里,他们会怎么想?怀疑我是食死徒吗?因为我孤身一人所以干脆放任我下一步行动,是想要验证我的身份还是……我该怎么做?
“你们傲罗也不必带走我们,我们不打算逃跑。”沃辛顿先生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沃辛顿太太织毛衣的手顿了一下,笑容依然温和,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计划明日上午前往莫里尼广场演讲,呼吁更多巫师反抗黑魔王。消息已传出,想必不久便会见报。届时食死徒自会知晓不必再费力寻找我们,只等明日蹲守莫里尼广场就好。”
沃辛顿先生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年轻时曾在霍格沃茨任教,虽然年代久远,但或有几分号召力。该说的话已在文章中言尽,我们只需在莫里尼广场露面,便是胜利。所以你们也无需再浪费人力来保护我们。”
“可是……”我瞪大了眼睛,“食死徒会……”
“我们明白,”沃辛顿夫妇相视一笑,有种心照不宣的东西在两人之中传递着,“那正是我们想要的,我们活的已经够久了。你知道吗?死亡是有力量的,它比任何语言都要震撼人心。”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需要呼吸,于是呼吸变成了一项耗费体力的活动。
虽然我和两位老人见面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但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赴死。
不,不对,现在还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等他们要演讲的消息传开,我在傲罗办公室充当食死徒间谍的这个身份就会变得一文不值。而外面的凤凰社成员恐怕还在某个角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知道魔法界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在,我们走的也就安心了。”两位老人还在夸奖着我。
不错,作为一个优秀的年轻人,我想出了一个好点子。
我用借卫生间这种老套的借口暂时离开了两位老人的视线,在我和伊万卡传讯使用的魔法便利贴上匆匆写下老人的姓名与住址,看着字迹渐渐消失,我借抽水马桶的声音长舒一口气。
拜托了食死徒们!给力一些!
好在食死徒真的很给力,很快,屋外传来打斗的声音。
“怎么回事?”沃辛顿太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张的神情,毛衣针也扔到了一边。
在沃辛顿先生起身查看之前,我动作麻利地奔到窗边,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但不妨碍我作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是食死徒,他们来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沃辛顿夫妇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我赶紧添了一把火,“快先跟我走吧,明天不是还有演讲吗?这里太危险了!”必须要快,在凤凰社或者食死徒的任何人冲进来之前带走两人!
“快走吧,请相信傲罗,我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我一边用焦急的语气营造着紧张感,一边用最诚恳的眼神恳求他们。
两位老人最终被我打动了,他们带着我从房子的后面溜了出去。我们成功避开了激战中的食死徒和凤凰社成员,钻进了我的车里。
汽车猛地一哆嗦,便喷着尾气扬长而去。
胜利属于玛蒂尔达!
“我们一直对魔法部封锁战争消息的事很失望,但知道魔法部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在,我们真的很高兴。”沃辛顿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