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剂活血的方子。其于常人来说是良药益方,但对伤患来说却是催命毒药——尤其是外伤居多的伤患,一旦服用,便会血流不止而亡。
许妙仪点头应下,把纸包收进袖中,又问:“何时行动?”
“明日。明日会有天公相助。”
许妙仪有些意外:“你还会看天象呢?”
“略通皮毛。”萧韫这般说着,面上却没有半分谦和之色。
许妙仪又问:“你要如何为我打掩护?”
萧韫卖关子:“届时你就知道了。”
许妙仪轻嗤一声,笑道:“行,那我就期待一下。”
说罢,她起身往回走。然而没走几步,她忽然又顿住了,转头问萧韫:“对了,催-情药的事,那酒馆可给了交代?”
萧韫冷笑一声,道:“说来离谱。有一小吏之子,恋慕邻家女子,却多年求之不得。于是他心生歹念,以过寿之名把女子约来酒馆。他提前买通酒馆伙计,在酒中下了药。按计划,伙计会把有药的酒送给他们。如此一来,木已成舟,那女子不嫁也得嫁了。可不知为何出了错,这事就落到了我们头上。”
许妙仪听得胸中激愤不已,只恨自己晕了过去,否则定要将这厮痛打一顿。她连忙追问:“那后来呢?”
萧韫轻轻“唔”了一声,道:“自是让人将他扭送去了公廨,官兵打了他十个板子——估计他有一段时间不能下床了。”
许妙仪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活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闻言,萧韫盯着许妙仪看了一瞬,眸光晦暗不明。
翌日,萧许二人照常活动,表现得和此前一样“安分”。
夜里,许妙仪用过晚膳回房。房中灯火明亮,却不见萧韫的踪影。
头顶隐隐响起沉闷的雷声,许妙仪心中忽然就有了答案。
约莫等了两刻钟,外间逐渐变得嘈杂。
许妙仪打开门,不正常的光亮迎面洒来。只见小半边天空都被染红,如果忽略那大量窜升的浓烟,倒真有几分像黄昏时的落霞。近处,扇扇房门大开,廊下站满了人,或震惊或恐慌,议论不断。
“是咱镖局的库房着火了!快去帮忙救火啊!”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么一句。
镖师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撸起袖子,往火光方向而去。
身后有轻微的足音响起,许妙仪扭头,只见“罪魁祸首”正气定神闲地倒着茶水。
“调虎离山,如何?”萧韫头也不抬,语气颇为愉悦。
许妙仪不想看萧韫太得意,只道:“一般般。”
语毕,她转回头往外走去,丢下一句:“我去帮忙救火了。”
火势汹汹,镖局陷入一片混乱,人人奔走忙活。
许妙仪趁乱甩开监视者,一路来到地牢附近的水井边,将药粉撒了进去——地牢离库房很远,没人会傻到用远水来救近火的。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随后她回到火灾区域,装模作样地开始帮忙救火。
很巧,她看见了同样装模作样的萧韫。
冲天火光下,隔着熙攘人群,二人遥遥对视一眼,然后继续装模作样。
这一夜,数十人合力忙活到快子时,才彻底将火扑灭。镖局中包括库房在内的大半个偏院,都被焚毁殆尽。
蓝钰赶到现场时,脸色阴沉得像夏日暴雨前的乌云。
庆三把一个男子押跪到蓝钰跟前,道:“郎君,今日就是他负责看守库房。”
那人浑身抖如筛糠,声音也直打颤:“郎、郎君宽恕啊!这火是雷劈而成,实在是防不胜防啊!而且,火是从堆放干草饲料的库房烧起来的,转瞬就成火海了……”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在配合他一般,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将天地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便有雷鸣炸响。
蓝钰仍板着脸不说话,紧盯着男子,似乎是想通过他的表情来辨别言语真伪。良久,她又幽幽扫视过在场众人,这才终于开口,声线很冷:“把他带下去。其他人回去休息吧。”
回到房中,许妙仪忍不住道:“向兄此计着实高明。”
他选在这种天气下手,能在最大程度上减少人为纵火的嫌疑。且不说雷击起火之事本就常见,看守库房的人为了减轻罪责,也会咬定此火是雷击引起。
“也就一般般吧。”萧韫淡声说着,悠悠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许妙仪:“……”
她闭了闭眼,默默将头扭向另一边。
*
得到常五的死讯,是在三日后的早晨。
去晨练的路上,许妙仪和萧韫经过一个人堆,隐隐听得“常五”“死”之类的字眼。
于是,许妙仪凑过去问:“诸位兄弟是在说什么?”
“常五死了。”一人压低声音回答。
许妙仪故作惊讶:“是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被打死的呗。”
另有一人补充道:“听说,郎君这次下手格外重。”
许妙仪面上唏嘘着,心头却觉轻松不少,仿佛是终于搬开了一块积压许久的巨石。
谁知这夜,庆三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