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裴后抬头看向承德帝。
眼前的帝王卸去了头顶的帝冕和身上的龙袍,只着一身明黄内衫。明亮的灯火下,他眼角的皱纹露出深深的褶皱,发丝也泛着白。
她知道,他们已经不再年轻,百年之后的夺嫡之战,只怕很快就要上演。
“陛下,”裴后露出一个浅笑:“幼时臣妾旁听父亲上课时,记得他曾说过一句话——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裴太傅原先被先帝安排去给皇子们上课,授业解惑,裴后偶尔也会跑去旁听。
提起裴太傅,承德帝脸上浮起怀念的神色,当初他立李玄宸为太子前,威逼利诱裴太傅辞官回乡。
也许称不上威逼利诱,承德帝只是带着裴太傅和还是孩童的李玄宸微服出宫,回宫后的第二日,裴太傅称病未来上朝,第三日,裴太傅请辞的折子就摆到了他的御案上。
他是裴太傅最得意的弟子,所学皆是由裴太傅亲自教导。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裴太傅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还未曾承诺过立太子之事,恩师就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承德帝有些唏嘘,裴氏是百年大族,在大周的地位举重若轻,也是出于此等考虑,他才把流着裴氏血脉的李玄宸立为太子。
裴后浑然不知承德帝此刻在想什么,她只是淡淡道:“皇位本就该能者居之,若玄宸连护住皇位的能力都没有,他又如何能护得住天下人!”
承德帝抬眼看向裴后,她目光平视,眼神坚毅。
他知道,自己这位皇后人品贵重,她是裴氏这一辈最出挑的女子,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才学性情,更因为她的坚韧和坦诚。执掌后宫的这些年,她秉公处事,不偏不倚,从未因为个人喜好为难后宫里的妃嫔和宫人,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教出一个合格的储君。
“这事,你可曾问过玄宸?”承德帝的表情十分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裴后轻笑一声,他还是不相信玄宸,他亲自挑选的太子。
伴君如伴虎,即使她是皇后,依旧不能得到他完全的信任,更何况是作为他的继承者的李玄宸呢?
“玄宸对待弟弟妹妹如何,陛下您不会不知。”裴后敛起心绪,继续道:“玄锦是他疼爱的妹妹,他又如何忍心以她的性命换取皇位。”
长信侯府。
一场突如其来的争吵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孙氏带着萧渐露,直接闯进郑姨娘的庭院。
“郑术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孙氏说着,一脚踹开郑姨娘的房门。
生下萧渐露以后,孙氏逐渐变得丰腴,力气也大了。再加上她是名义上的二房夫人,二房的下人不敢拦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直接踹开郑姨娘的房门。
屋里,郑姨娘和萧昌盛衣衫半解,卧在床上。
门被推开时,郑姨娘只来得及拉下床幔,半镂空的床幔隐隐透出里头二人的身形。
孙氏顾不得里头白日宣淫,直接踏门而入,但她进门后便把房门关上了,把外头的下人连同萧渐露,一同关在门外。
“你做什么?”好事被打断的萧昌盛语气不耐,他随手抓起落在床下的衣裳披上,而后掀开床幔下了床。
在他的印象里,孙氏向来唯唯诺诺,嫁入侯府之后,处处小心翼翼,说好听些她为人谨慎,说难听些,他觉得孙氏胆小如鼠。
把郑姨娘抬回来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郑姨娘一步一步试探孙氏的底线,而后把她踩在脚底,却无动于衷。他看着郑姨娘在孙氏的头上作威作福,心中升起一阵隐秘的快感。
当初,若不是余老太君非要让他娶了孙氏这个商贾之女,他说不定能得到哪位大人的青睐,成为东床快婿,或许他也能在官场上大有一番作为,而非日日囿于后院,借酒消愁。
他把对余老太君的恨意,全都转移到孙氏的身上,任由他的结发妻子在自己家中举步维艰。
孙氏今日第一次正眼看着眼前的夫君,他看不起她出身于商贾之家,她不在意,娘家虽无地位,却怕她被人看轻,给她带了丰厚的嫁妆给她撑腰。
他任由郑姨娘踩在她的头上,她也不在意,左右这个侯府二房夫人毫无用处,除了给她的女儿一个嫡小姐的身份,什么用处也没有,郑姨娘眼红,便由她去了。
商人以和为贵,她便退一步,再退一步。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她的女儿。
“我怎么了?”孙氏抬高了声音,“你不如问问她!”
“老爷,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呀。”郑姨娘趁着二人对峙的时候,穿上了衣裳,她娇弱地躲在萧昌盛的身后,软着声音道:“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