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佯装无事地哼了哼,却难掩被揭穿的震撼表情,「既然你都猜到了,也晓得我的愿望都被你们调查兵团给毁了吧。」
「既然都把话说开了,就把这当作一种补偿如何?」诗织从堆满无数颗玻璃球的木盒当中,拾起一枚小铁球放到芙洛面前。
芙洛原先就觉得这东洋混帐突然跑来准没好事,在看见他做出酒馆买卖交易的专属暗号后,她更是直皱起眉。
「再过不久敌人都要打来了,现在上面就跟被桶过的马蜂窝一样,你还想做什么?」
「我有一个能让妳,与妳身边所有的小弟,得到上层居住权的办法。」
于芙洛愕然的注目下,诗织从斗篷内拿出一份捲起的纸张,放置于吧檯上,「做好上面註明的事情,只要一个月,妳就能如愿以偿。」
芙洛一笑置之,连碰那份纸张的念头都没有。
「少说大话了,你能有这种权限?」她耗费了几十年都办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什么方法能在短短一个月做到。
「我确实没有这个权限,不过……」诗织以沉稳的语气向她述说,「从叛乱者手中护下几乎散乱溃堤的军团组织,事后成为保护艾尔迪亚国的英雄,妳的这点愿望他们会答应的。」
这些煞有其事的话语,听于芙洛耳裡就像呼弄人的玩笑话。她忍不住放声大笑,飞快握起脚边的斧头,直接横摆于诗织颈边。
她瞇起眼,「我凭什么信你?你难道忘了,你现在可是这个艾尔迪亚国首一抓拿的通缉犯。一个罪犯说的大话你认为我会笨到相信?还不如就这样抓你去军团领奖赏。」
「妳不先看一眼吗?都是一些不难办的事情。」横抵颈边的锋利斧头,在他话语一出时施加了些许力道,顷刻渗出一道殷红血痕。
诗织毫不在意的将文件推到她面前,「看完之后,做与不做的选择权全在妳。」
芙洛沉吟一会,不得不说这提议要是不假,确实像蜂闻到蜜香般,很诱人。
她移开斧头,砍向两人之间立于吧檯上,倒也想瞧瞧这傢伙在这种烂得发臭的局势下,究竟又想做些什么。
当打开文件逐步看完内容,她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相当错愕。
「什么跟什么……挖坟?看顾仓库?抓人?你这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里头的内容全是没有逻辑可言,也完全看不出他背后寓意的奇怪事项。
「想要清楚了解一样东西,如果没办法凑近点看个仔细,就只有从亲眼看过那样东西的人身上听来线索了。」诗织淡淡说着,拿起一旁的小摆饰,用纸巾将上头的灰尘擦去再重新摆好。
「所以呢,别小看这些或许足以改变未来的事情。说不定意想不到的转机,就在这些——」
「我听你在放屁!我像有跟你玩谜语的閒情逸致吗?」芙洛咬牙切齒地打断他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并以狠狠一道怒目来表示感想。
……这母老虎还是这么兇。
诗织挠了挠脸,「我一时也说不清,反正…一个月后妳就知道了。」
这些听起来慢条斯理、越说越煳涂的回答,完全没起到任何解惑的作用,芙洛不仅百思不解,更只觉得这东洋混帐根本在戏耍人。
「其它的就算了,你裡面的名单又是什么意思?」一把将文件扔至吧檯上,她双手抱胸,用质疑的眼神瞟向诗织。
「老娘的人脉情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认得上面几个名字都是各个兵团的人,就连有特殊变态嗜好的萨克雷,喜欢用什么厕纸擦屁股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唯独这什么"耶格尔派"?上层什么时候有这个组织了?」
见诗织不言不语地听着自己的疑问,在那双兜帽下隐约露出的黑色眼眸里,瞧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眼神后,这像被人猴耍的感觉让芙洛开始不爽。
她相当如他所愿,继续将满腹疑问倾洩而出。
「连这个"耶格尔派"都还没出现,你这份名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刚才说什么……足以改变未来?你拿这种根本没有的事情到底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还能知晓未来?」
诗织总算开口,「连人类都能变成巨人了,或许知道未来这种事也未嘗不可信不是吗?」
「拿走你的东西回去吧。」芙洛站起身,赶人似地挥着手,示意外头的人送客,「我会当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从没见过你。」
诗织缄默不语,只是安静放下酒杯,一旁的芙洛见他抬起手,原以为他是要拿走文件乖乖走人……
于她愕然,也于后头走进酒馆的几个大汉注视中,诗织拔起斧头,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朝自己摆放于吧檯的右手使劲噼下。
猛然而下的力道伴随着一声巨响,剎那间将檯上的酒杯全数震倒,倘流而出的深色酒水,混合着大量喷溅的鲜血,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两者。
芙洛悸张着眼,声调颤抖,「你……在做什么?」
曲缩着身子的诗织,只有传出微不可察的闷哼声。
拔起俐落砍断手腕的斧头,并将其砍立于桌边后,他抬起左手,抓握上血淋淋、不断发颤的右前臂,接下来印入眼底的景象,令芙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鲜血淋漓之中,无数条宛如虫子,近乎透明的光亮丝线,从前臂的断面处蜂拥窜出,彷彿有意识般迅速钻入分离的血肉,于钻入再爬出的接连窜动间,逐渐将断处连接。
于在场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诗织抬起脸,将兜帽底下那双佈满血丝的忍耐黑眸,瞟向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的酒保,并扫了眼断腕旁的空杯子,示意他倒酒。
酒保浑身发颤,紧盯着那断腕处的蠕动丝线,倒出的酒水不听使唤地连连溢于杯外。
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且逐渐减轻了剧痛后,诗织重重喘了口气。
当指尖能够微动几下,他用仍在修复的右手端起酒杯,在酒保再也撑持不住,四肢麻软地瘫坐地上,而后,他浅浅饮了一口酒水,看向惊魂未定的芙洛。
「现在能信了?」
疯子……
有哪个疯子先是废话连篇不说清楚,然后又简单粗暴的直接展示这种吓人的……手段?
芙洛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的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连同始终紧握成拳的掌心里,全是冷汗。
「难怪……难怪之前罗德·兰斯跟那些中央宪兵,包括现在的军团都想得到你。要是真落在那些人手上,等待你的,只能是惨无人道的各种实验…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吧。」
瞥了眼他已经完好无损,只是留下一圈疤痕的手腕,她盯着恍若无事拿着酒杯的人又道,「你之所以逃跑,落得现在被通缉的下场也是这个原因吧?」
送到嘴边的杯子骤然一滞,酒水打溼了无血色的嘴唇。诗织沉吟一会,「就当作…是这个理由吧。」
「看来这不是真正的原因。」芙洛哼笑了一声,即使没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也能听出那藏在里头的情绪。
轻转着酒杯的动作停下,诗织看向酒水中的自己倒影,陷入沉默。
见他缄默下来一副不想说的模样,芙洛没逼问的打算,也没有惹上麻烦的多余探究与好奇打算。
她收下文件,伸出手掌,「我就再信你一次。」
他抬手回握,「多谢。」
当诗织起身走过时,望着那道比印象中明显消瘦的背影,芙洛还是忍不住开口一问。
「能知道未来的感觉如何?」
许久,见诗织仍是驻足不动,芙洛好奇顺着他微微抬头的视线望去,透过狭窄的门框,却只有看到外头吓得罚跪回去的小弟们,以及地下街始终漆黑的一小片墙顶。
「挺好的。」原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芙洛,听到他这么说。
芙洛无声笑了笑,顿时了然。
只因这回答听起来一点都不好。
在推开半腰门正要离开,想起一件事诗织再次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察觉他的动作而抬起脸的芙洛。
「芙洛小姐,到那时候,再麻烦妳替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