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恃没做声,算是接受。
“对了,还没问过师侄女的姓名?”坐在餐桌另一面的卫衣沉发问。
谢今恃执箸的手滞在半空,她在脑海中仔细思索,该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
出于习惯,左手不自觉来回拨弄缠着手掌上的布条。
尉迟汀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她放下筷子,右手覆在阿恃的手上,轻拍两下,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她叫谢舒,云舒霞卷的舒。”尉迟汀说。
谢今恃诧异瞧了她一眼,舒字是她的乳名,可师姐怎么会知晓。
以防衣沉瞧出端倪,她很快附和尉迟汀:“这个名字没什么深意,爹娘大概是愿我能活的舒心惬意。”
卫衣沉不吝啬夸赞:“好名字,人活一世,最难求的便是舒心自在。”
饭桌上多由卫衣沉挑起话头,谢、尉迟两人此唱彼和,唯声连连。
一场饭的时间下来,聊得也算愉快。
离开前,卫衣沉料到老板不会收她的饭钱,特意将银两压在桌布下。
推开木屋,老板热情为三人送行,肉眼可见的卫衣沉的步伐快了许多,她怕收拾桌子的伙计提前发现她藏在桌布下的银两,要让老板知晓,追上来又免不了一番推脱。
返回木屋,路途两旁草丛常有蚊虫吱叫,安逸的月光挥洒在每个人身上。
一路上,谢今恃积攒了很多问题未得到解答,同样,尉迟汀也有很多问题想来问她。
抵达木屋,卫衣沉拿出钥匙打开那把拴在门把上,有些生锈的锁。
尉迟汀吹燃火折子,点燃了屋中的烛灯。烛光透过浅黄的灯罩折射在每个角落,整个屋子亮堂起来。
卫衣沉身子骨不健在,从镇上折返两趟路腿脚发疼,进屋后一直靠在客堂的椅子闭目养神。
厨房先前备菜到一半,台面有些杂乱,尉迟汀打算等会收拾收拾。
“累不累,要不先去沐浴吧。”她说。
谢今恃应声:“好。”她从带来的包裹里翻找衣物。
尉迟汀推开浴堂的门,贴心为谢今恃讲解什么东西该怎么使用。
“热水要从这里添,盛水的时候小心些,别烫着了。”
“好。”
“换下的衣服挂要在那个木架子上。”
“好。”
……
她每说一句话,谢今恃就应一声好。
介绍完后,尉迟汀走到门口,单手扶在门框边:“那我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叫我。”
谢今恃手里拿着衣物,浴堂的环境闷热,她的脸上闷出两抹淡粉:“好——”
这声相较于之前的,尾音拉的更长、更娇、更让人为之动容。
合上浴堂的门,尉迟汀不自觉嘴角上扬。
她转折来到厨房,从起伏不大的步子里也能感受到她的愉悦。
收拾杂乱无序的厨房好后,她望着整洁的台面,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她想到答案,是菜刀。
回想起下午,菜刀最后被卫衣沉拿了去。她来到客堂,菜刀被放在茶几上,她拿起菜刀准备将它放回厨房,余光瞥见桌面有一张信纸。
弯腰拿起信纸,封面标注了写今恃,纸上写了一行诗。
信纸的边缘泛黄,有几处小裂口,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她纳闷信上的名字时,余光瞥见靠在座椅的卫衣沉醒来正盯着她,她想说这信不知道是谁放在这的。
卫衣沉却早一步双臂用力支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她刚从梦中醒来,摇摇晃晃走到茶几前。
盯着尉迟汀这中的信纸,她喃喃自语,带着属于老者的沧桑:“这是……我留给今恃的信,它怎么会在这?”
她仿若仍在梦中,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沙哑,缓缓说出的话像在叙述一段悠长的故事,恰如方才的梦,若即若离。
从尉迟汀手中抽出信纸,指腹轻轻抚摸纸上的逐字逐句,指尖临摹它们的每一笔每一画,似乎这样就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
直到浴堂的忽然打开,卫衣沉恍然。二人齐齐看向刚出浴的谢今恃,她被瞧的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吗?”
望着眼前与记忆中旧友重叠的面容,卫衣沉释然地笑着说:“没什么。”
接着她转头对尉迟汀致歉:“抱歉,刚才犯迷糊了。”
“没事。”尉迟汀摆手时注意到手中还举着菜刀,“我去放刀。”
等她再从厨房出来时,谢今恃与卫衣沉已经坐在一块,两人看样子还有许多话要说,尉迟汀为了不打扰她们,带着衣物进浴堂沐浴洗漱。
“这封信是我奶奶拖我带给您的,”谢今恃逐渐接受了卫衣沉是长辈的称呼。
“对了,还有这个。”她起身从柜台上的包裹里翻找出一枚令牌。
卫衣沉的视力不好,她将令牌一并举在远处,眼眯成缝,仔细打量:“这是?”
“这是您当年与我奶奶参赛时的令牌,奶奶说这么些年,她一直觉得愧对于您。”
卫衣沉左手执着令牌,右手握信封,半仰着头,将往事缓缓诉说:
“当年,我为救你奶奶,丹田受了伤。我答应等你奶奶找出修复丹田的法子,可我心里也怕,怕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才留下了这封信替我不告而别收尾的信。”
“我因无私拯救了她,又为自私的违背了诺言。便让功过相抵,让往事虽风去,人生的最后余韵,谁也不要活在愧疚中。”
字节触动着谢今恃的心弦,起初她的确被愧疚所折磨,可时间反复打磨,名为良知的棱角随之磨平。
只在少数寂静无人的夜晚,那些回忆从脑子里窜出来时,她才又觉得难受。
好……”她说,恰如曾经卫衣沉承诺会等着她找到修复丹田的法子那般。
不过,这次不会再有人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