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盖在谢今恃头顶的木板掀开时,外面的景色大变样。
她爬出箱子,揉着由于颠簸酸痛到近乎散架肩膀。
异邦人往箱子里塞入其他货物,重新搬上马车。
他走进车厢,朝前面的车夫招呼,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继续前进行。
谢今恃急忙追上去:“等等!”
异邦人掀开窗帘:“怎么了?”
“这是何处?”
“哦,”异邦人恍然大悟,“这里是洛州。”
谢今恃诧异,洛州?
马车又将她甩到后头,她加紧脚步。
“能给我一幅地图吗,”怕他听不清,谢今恃重复,“地图。”
四处行商的商人最不缺的就是地图,他转身在车厢里翻找,紧接着,一纸卷轴从窗口抛出。
谢今恃大跨步,刚好接住。
异邦人从车窗探出身子,挥手热情道:“再见,朋友。”
“再见。”谢今恃左手捧着卷轴,挥动右手。
马车渐远,她展开地图,上面不仅记载了大崇的城池,还有周边小国的道路。
大抵是京城与洛州的商贸繁华,地图上特意用红圈标记。
纸面密密麻麻的地名,谢今恃瞧的眼花缭乱。
过道从大老远走来一位老丈,他与谢今恃对视过后,目光再没移开。
两人擦肩而过,他还要回头张望。
谢今恃检查衣着和面容,没什么不妥。
她疑上心头,老丈的面相确有几分眼熟,或许老人长相都挺相似。她没在意,继续看地图。
老丈双眸一瞪,忽然飞奔向她,嘴里嚷嚷:“你、你、你。”
他嚷嚷许久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谢今恃收拢地图,打量举止怪异的老丈。
“宋管家,怎么不走了?”前面的人群折返回一人。
“今恃?”那人话锋一转。
谢今恃呼吸紧促,提起裙摆,转身要跑。
陆锦舟掰住她的肩:“你没死?”
谢今恃连连摆头,用地图遮住脸庞:“你认错人了。”
陆锦舟笑着,双手按住她,走到她跟前:“那我冒昧请教姑娘名讳?”
谢今恃拂下她的手,欲盖弥彰地低头。
陆锦舟说:“我不会害你,你随我来。”
她转头吩咐宋管家:“回府。”
三人走过几条街道,停在繁华府邸前。
谢今恃低了一路的头,在此刻仰起一小会。
上次来这,还是和陆锦舟谋反。
这次陆府的牌匾换了,更大,更亮。
推开侧门,朱延蕴迎面而来,陆锦舟侧身挡在谢今恃前面:“出去逛啊。”
朱延蕴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嗯。”他仰头,瞧着一处围墙。
随即,围墙滑落一片瓦,摔落地面。
陆锦舟尴尬笑了笑:“院墙老化了,我叫人来修修。”
“你们初来乍到,让宋管家带你们逛逛吧。“
朱延蕴没拒绝,宋管家得令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后,大门一关。
陆锦舟挽着谢今恃的臂弯往她的院落去。
路上,陆锦舟说:”刚刚那人是音召掌门。“
谢今恃接话:“朱延蕴。”
“你们认识?”陆锦舟诧异。
“在朝歌见过,一面之缘罢了。”
谢今恃记得以前朱延蕴是位很有生气的少年郎,现在他身上更多散发成熟气息。
陆锦舟放缓脚步,娓娓道来:
“魔族入侵,除武陵外,其他地方均遭遇袭击,音召前掌门朱延律不幸陨落。”
“朱延蕴此次来洛州,正是商议剿灭魔族的事情。不仅陆府和音召,还有很多其他门派。”
“时频成为正式掌门,他们在你闭关的山洞中找到了魔王的气息。”
“虽未公开,你与魔族勾结,在修行界已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哪怕谢今恃当众自刎,也难抵消山洞中的一抹气息。
谢今恃揪住地图,快速眨巴眼睛,她感觉口舌干枯,喉管滚动:
“那你——”
陆锦舟打断她:“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你现在不能在公众露面。”
两人跨过庭院布置的门槛。
“谢谢,”谢今恃说,“不过,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做什么?”陆锦舟不解,还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
“去新安,找我师父。”
陆锦舟更加疑惑,可今恃都这么说了,新安或许有什么她所不知的神奇之处。
她带谢今恃来了上一次安排给她的房间。
陆锦舟站在门口,没进屋。
“至少今天,好好休息。”
谢今恃重重点头:“嗯。”
陆锦舟合上门,走了几步,驻足:“出来吧,尉迟师姐。”
尉迟汀在屋檐现身,一跃而下:“她还好吗?”
“你跟一路了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尉迟汀欲言又止。
陆锦舟问:“你不信她吗?”
“当然不,只是我一时冲动。”尉迟汀目光闪烁不定。
自谢今恃死后,尉迟汀意志消沉,数月后下山远离修行界的纷纷扰扰。
谢今恃被扣上通敌的帽子,她也是听陆锦舟提及才知晓。
起初见到玉,尉迟汀听说她们一起闭关十年,谢今恃瞒着她与旁人度过了十年。
她有些难以接受,想要谢今恃的解释,却弄巧成拙,反把阿恃吓跑。
陆锦舟束手无策地叹息:“你们好好谈谈。”
她言尽于此,摔袖离去。
尉迟汀走到门外,屋内没有分毫动静。
她用力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推开门。
再等等吧,她兀地松手,矗立在门外。
谢今恃在房间的桌面展开地图,找到新安,她手撑下巴,指尖围着两字绕圈。
她呼出湿气,利落站起身。
马车摇晃,从下车开始忍了一路头晕。
躺在床上,昏天暗地的感觉,让她睁不开眼,亦辗转难眠。
突然,门板显现一道人影。
谢今恃遏制呼吸,莫非在街道时,她已被人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