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狭长的宫道,崔厌孤伶伶地身影快走到崔闻敞跟前。
“参见王爷,”崔厌恭敬道。
谢今恃、尉迟汀收到恭亲王的邀请,第一时间告知崔厌。
计划临时添了一环,由崔厌来说服恭亲王。
“皇妹。”崔闻敞应道,他对这位妹妹着实没什么好脸色。
崔厌道:“两位娘子的话里,想必王爷听出了几分深意。”
崔闻敞面露不悦,她又要闹哪出?
崔厌开门见山,字字珠玑:
“陛下遇见问题来寻求你的意见时,你不觉得惋惜?陛下只不过是披着皇袍,顶着你思维的傀儡,你真的甘为臣下?”
“百年后,你的子孙后代匍匐在那时的皇帝脚下,忍辱负重。他们会不会想,要是当时是我的先人、你、恭亲王坐上龙椅就好了。”
崔闻敞泰然自若:“我算是明白了,皇妹是在劝我谋反,砍头的重罪,皇妹吃了从哪儿进贡的熊心豹胆。”
崔厌从容不迫地笑着:“皇兄误会,妹妹只是替侄子侄女谋个好出处。”
“儿孙自有儿孙福,”崔闻敞随意道,他不想与之纠缠。
崔厌却直挺挺挡在他身前,目光凌冽:“难道王爷想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入土吗?”
崔闻敞屏息,面色凝重:“我看是你在从中作梗吧,我的好妹妹。
崔厌毫不露怯:“厌儿久居深宫,哪能有凭空捏造本事呢。”
她上前一步,目光笃定:“你猜,先帝是如何驾崩的。”
崔闻敞绕开她,走了一段路,二人背对背,他挤着牙缝说:“你真是活腻了!”
出了皇宫,他直奔亲王府,府外大道停了辆马车,似乎有客登门。
“王爷。”郭尚书在书房门外等候已久。
崔闻敞与他对视,见他眼神不对,两人不再客套,步入书房。
郭尚书将在宫中安插亲信的原话,一五一十转述:“听说前几日陛下发了大火,来人通通被赶出去了,唯独召见了吴太傅。”
太傅性情古板,他向来遵循一是一,二是二,十分抵制幕后操使陛下的恭亲王。
崔闻敞沉思:“有后续动作吗?”
“没,可是、”郭尚书委婉劝导:“唯有先发制人,赢面才大。”
崔闻敞警觉,怎么郭尚书也劝起诛九族的大罪来了。
他说:“你今天先回去,宫里有动静立即禀报。”
把尚书打发走,崔闻敞靠坐在躺椅子上,腿脚晃荡。
他不禁猜疑,莫不是崔厌收买了郭尚书。
郭尚书在管家的恭送下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他掀开帘子,越过府门,越过庭院,书房的门仍紧闭着。
他摸了把胡须,神色莫测。
一将功成万骨枯,功成名就都是几瞬间的事。
身为臣,该为君择明路。
晚膳前,崔闻敞走出书房,尚不足十岁的世子跌跌撞撞跑向他。
“爹。”孩童用稚嫩的嗓音呼唤。
“小心些,莫摔跤了。”王妃追在孩童身后,双手小心护在世子身侧。虽额间有微微汗渍,可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崔闻敞慈爱地抱起世子,让其横坐在臂弯间:“爹带你逛逛。”
世子搂着他的脖子咯吱乐。
他带着世子去了花园,屏退了下人,王妃也没跟来。
父子慢行在碎石路上。
“你以后想做什么?”崔闻敞牵着世子的手,弓腰耐心询问。
世子懵懂天真:“我要做卖糖葫芦的人,以后想吃多少就有多少,谁也管不到我。”
崔闻敞笑了,他宽厚的掌心抚过世子的头顶:“你以后想离开王府吗?”
他本不想与儿子说这些话,崔厌的话可能真叫他着了魔。
世子撇嘴,摇头:“不要。”
崔闻敞起身,心中松了口气。
跨过拱桥,脚下池塘的红鲤鱼跃出水面。
此般生活,也不差。
朝堂上下,无一不知,皇帝最听恭亲王的谏言。
郭尚书与其他亲近崔闻敞的官员开始在朝堂拉帮结派,崔闻敛敏锐察觉到,可他认为他们既是四弟的亲信,也许是四弟的意思,没有遏制。
崔厌参与其中,谋反前,她与郭尚书谈好,事成之后将亘古剑交由她,并放她出宫。
时间快进到攻城那夜,血雨腥风。
守城的禁卫军被收买,郭尚书率领士卒去了王府,叫醒睡梦中的崔闻敛,将一袭黄袍披在他身上。
他凝视着府门外乌泱泱的人头,唯独中间留了条过道,他除了向前走,再无旁路。
谋反的大军趁着夜色攻入皇宫,宫人们仓惶收拾家当,抓紧时间出宫。
皇城沦陷,叛军彻底掌控大权。
崔闻敞率领一队人闯进皇帝的书房,里面一名士卒提着皇帝的脑袋正沾沾自喜。
崔闻敞定住,来皇宫的路上,他想过皇兄会责骂他、羞辱他,却没料到最后一眼都成奢望。
胸膛有一腔怒火在燃烧,他疾步上前,拔剑毫不犹豫斩断士卒的脑袋,两颗人头滚落在地。
皇帝尚有余温的身体瘫倒在龙椅上,他的五指扭曲地蜷缩着,衣襟被脖颈喷出的鲜血浸透。
崔闻敞捡起皇帝的人头,拼凑在无头尸体上。他尝试卸下力,头颅险些掉落,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
他再次对准了缺口,头颅堪堪搭在豁口处,他命令道:“扶住!”
“唉好。”身侧的将士惶恐上前,稳住头颅。
崔闻敛面色如铁,取下龙椅后面,木架上摆置的亘古剑。
离开书房前,他将自己的配剑插狠狠进士卒的心脏。
承香殿的宫门栓的十分牢固,崔闻敞敲门,大声喊道:“是我,攻城结束了。”
院里的人们听见动静,来的大门处。
谢今恃把脸贴近门板,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确认外面的人是崔闻敞,她招呼大伙齐心协力把堵在门口的水缸移开。
殿门敞开,谢今恃以为事已至此便算成了,想要问他何时还剑。
谁料崔闻敞绕过谢今恃,径直走向崔厌,猛地抬脚踹在她的腰腹。
他居高临下睥睨崔厌:“你与我与皇兄是一母所生,可惜你不是父皇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