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如同破土的嫩芽,肆意生长。
路过外院,尉迟汀会将视线有意无意放在那片绿芽上,关注度胜过她亲手栽种的花圃。
谢今恃自埋下种子,再没打理那片田地。
平日尉迟汀浇花,会匀些水给绿芽。
绿芽亦不负她所望越长越高,长成了高高的绿芽。
反倒促使尉迟汀心中困惑,直到——
她站在屋檐下,望着谢今恃手起刀落,握着长芽朝生了火的灶房走去。
尉迟汀直勾勾的眼神让谢今恃咧嘴一笑:“准备吃饭。”
她的天真模样,称托尉迟汀愈发苦涩。
“好。”她扯起嘴角,堪堪应道。
长芽并非她设想的奇花异果,竟是寻常无比的葱。
手无寸铁之力的鲜葱被搁置在案板上,锋利的菜刀一次次落下,把葱分割成小段。
尉迟汀尾随谢今恃,站在灶房外,她忧郁的目光好似在为葱鸣不平。
谢今恃专心灶台,撮一把葱花放入油锅,结束它们仓促的一生。
“师姐别闹。”
尉迟汀抬脚进屋,谢今恃手肘抵开在她腰间作乱的手指。
她轻笑着,伸手要取靠在锅沿的铁勺。
谢今恃快她一步,把热腾腾的菜盛入瓷碗。
尉迟汀局促不安收回手臂,谢今恃端着盘子走远。
她留在原地,握了握空荡的手心。
“师姐?”隔壁正厅传来呼唤。
尉迟汀指节刮蹭两下鼻尖,自己是在闹什么别扭呢。
“来了。”
她刚跨过正厅的门槛,谢今恃迎面拥上来,在她怀里用力蹭上一蹭。
“以前师姐也总做给我吃啊。”
“我想让师姐放松休息,能尝尝我的手艺。”
尉迟汀双手虚揽着,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
“前院的葱呢,瞒我如此久,我还以为……”你要送我花。
她嘀咕一半,转念一想,葱花也算花。
况且,她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有个形容词,叫无理取闹。
要是她不说,阿恃也能懂就好了。
眉宇间隆起高山,连带着往下连接鼻梁处也出现三条细纹。
谢今恃探头在师姐唇角轻啄两三下,手捧起师姐的脸,在眼尾下方又亲几下。
“师姐、不是”她段段续续说着,吻一个接一个落下“知道、了吗。”
尉迟汀享受眯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喉咙里发出哼哼笑声,伸手捏住谢今恃的耳垂:“不贫嘴了,吃饭。”
两人肩并肩,不嫌拥挤坐在同一条长板凳。
施法清理碗盆,整理摆列柜种,尉迟汀从回廊去东厢房。
“我去修炼。”
当下谢今恃身体情况不明,只知晓拥有不死不灭之身。
尉迟汀修炼的愈发刻苦,很久以后的将来,她的命数来到尽头,谢今恃守候床侧,看着老态龙钟的她。
她用苍老的声音嘱咐遗言,末了,斑驳的手从谢今恃的手心滑落,魂命归西。
如果,如果她也能成神的话……
从前的她较真于淡泊名利,事情顺其自然最好。
如今却懊恼不已,为什么当初不刻苦修炼,为什么她不是天赋异禀,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床上打坐的尉迟汀调整呼吸,抚平浮躁的情绪,重新投入冥想。
例年来,崇国的第一场雪都落在京城。
瑞雪兆丰年,最旺的福气自当笼罩京城。
夜里,寒风凛冽。
街道上打更人哑嗓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股刺骨的冰凉点的天灵盖,他抬头,星月无光,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再低眸,手中红灯笼陆续承接几片晶莹剔透的雪。
白雪化在灯笼罩上,留下片片水渍。
打更人拢紧衣领,步伐快了些。
去年的初雪落在哪日?他心中思索着,不禁忘记敲更说词。
床榻上谢今恃盖着厚厚的棉被,尉迟汀整夜在外侧打坐。
谢今恃醒来,掀开被子,从师姐身侧经过,翻身下床。
又降温了,谢今恃步伐拖沓走到衣柜里翻出两人提早做好的过冬衣物。
里面是动物皮毛,干摸着就觉得舒服。
她囫囵穿上合欢粉色的衣物,再搂起压在下面珍珠白的放在床榻,尉迟汀身侧。
谢今恃推开门,冷气铺面而来。
睡眼惺忪的她揉揉眼睛,再睁开,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谢今恃顿时精神抖擞,转身回屋里欢快地喊着。
“师姐,下雪了。”她摇晃着尉迟汀的衣袖。
尉迟汀脱离冥想,谢今恃正撑在她膝上,方才吹了会冷风,眼尾与鼻尖染上淡粉。
“今日赶集,师姐陪我去买菜吧?”她眼尾上扬,笑意浓烈。
“嗯。”
尉迟汀才答应,谢今恃起身便抓住珍珠白的衣物,往她身上套。
洗漱完,谢今恃揉搓双掌,向并拢的手心窝里吹了股长长的热气。
“走吧。”尉迟汀顺其自然牵着谢今恃的手,两人先后跨过门槛。
谢今恃另一只手上跨着竹篮,探头瞧尉迟汀给大门落锁。
尉迟汀将悬在一处的两把钥匙拆开,一把放入自己的储物玉佩中,一把塞进阿恃系在腰间的荷包里。
谢今恃抬起手臂,低头乖乖看着师姐的动作。
待一切妥当,谢今恃靠在尉迟汀身上,一路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