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宣纸卷起,走到屏风前,回身唤没跟上的谢今恃,“走吧。”
宋管家还在院中,陆锦舟顺手把宣纸递给他。
两人没有言语,共事多年的默契,交接起来已是得心应手。
洛州陆府一家独大,除了陆家人和外来人,会法术的鲜少。
陆锦舟低调地选择乘坐马车出行,在陆府侧门外,全时停候家主专备马车。
她拉着今恃跨入车厢,简单吩咐了句,“去废宫。”
谢今恃难得坐马车,觉得新奇,掀起薄纱,透过窗框往外张望。
马车抵达洛州最大的建筑,前朝皇宫。
陆锦舟施了隐身术,领着谢今恃入内。
她们进入的路口,是一摊被烈火焚烧过的废墟。
陆锦舟半回头顾及着今恃,以免踩空,她不忘仔细介绍:
“前朝大兴土木建的,崇朝国君换了都城,一把火烧了,好在没烧完。如今没人把守,但也不准百姓随意入内。”
她说着说着扬起笑意,“我小时候经常溜进来玩,以前有好些玩伴争抢着坐龙椅。”
废墟过后,脚步塌上石砖,皇宫富丽堂皇的一面显露出来。
陆锦舟牵着今恃的手腕开始奔跑。
谢今恃微喘着气,“那他们人呢?”
“啊,”陆锦舟顿了一下,“他们死了。”
“我小时候过的不怎么好,和我玩的都是普通人,活不了那么长。”
谢今恃驻足,张唇哑然,“我……”
陆锦舟跟着停下,她掐指算了算,“不用伤怀,我快近百岁了,他们都是寿终正寝。”
“嗯。”谢今恃稍安下心,跟随锦舟往更深处去。
石砖铺成长道,饱经风霜,遍地尘埃。
迈上长长台阶,走入曾经辉煌无比,如今已然衰败的宫殿。
踩上最后一阶,宫门不知所踪,从门外便可直视最中心的椅子。
“我们到了。”
陆锦舟提着衣摆快步上前,坐上破败不堪的龙椅。
椅身镶嵌的宝石被扣掉,留下大小不一的凹坑。
兵器的划痕,陈年的血迹沾染其上,若不是摆在皇宫的高台,谁敢说这是龙椅。
“今恃坐坐看。”她浅笑着起身,让到一旁。
“嗯。”谢今恃咽下口唾沫,转过身,缓缓坐下。
臀下的温度有些冰凉,方才一路跋涉,污渍攀满衣着。
她不再计较,抬手搭在龙椅扶手上。
陆锦舟玩性大发,弯腰拱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今恃咧嘴含笑,朝她摆摆手,“爱卿平身。”
“继续走吧。”陆锦舟朝她抛出手。
谢今恃挽着陆锦舟的手臂,两人绕道向后宫走去。
路上,陆锦舟似不经意提问:“你觉得皇帝、神仙、魔尊,哪个好?”
锦舟说的,谢今恃都见过。
皇帝与普通百姓无异,都是沧海一粟,飘渺无形的存在。
神仙掌管人间,呼风唤雨,无数修行者向往之地。
魔尊为人唾弃,可也是一界之主,权利兼实力的巅峰。
“神仙吧。”
回忆浮现脑海,曾几何时,她也渴望过得道成仙。
陆锦舟从容地点头,“挺好的,大家都这么想。”
在废弃的皇宫里上下逛了遍,走到双腿发软,才乘马车折回。
晚间,谢今恃沐浴洗漱完寝在卧房,房间在锦舟的隔壁,貌似每次拜访她都住在这间屋子。
“今恃。”陆锦舟一边敲门,一边喊。
谢今恃利索爬起身,敞开门,“锦舟?”
“我明日有些事情,不能带你出去逛了。”
谢今恃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安抚的语气:“没事,我明日反正都要回去,或早或晚罢了。”
陆锦舟愧疚又深几分,“你明日晚些走吧,我明日叫他们把人带进陆府来。”
“什么人?”她脖子前倾,疑惑道。
“宗氏子弟,我此生恐怕无后,所以从中选一位过继到我膝下。”
天色朦胧,谢今恃作为客人,起了大早。
洗漱时,外面接连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她走出门外,锦舟已在大门外候着。
一群小孩蹦蹦跳跳从马车下来,仆人在侧引导他们到后院去。
首尾相接的数量马车清空,宋管家合上大门。
陆锦舟最后一个离开,转身看见旁观许久的谢今恃。
“今恃。”她拉过谢今恃的手往后院走,“一起去看看吧。”
孩子们聚做几团,分别在棋盘、池塘、长廊、花圃活动。
陆锦舟双手背于身后,谢今恃看着她笃定的神情,“锦舟心中有人选了?”
“嗯。”陆锦舟眼尾挑起,盯着角落里的女还。
“我堂哥的七女,年十四。堂哥风流,子嗣众多,她爹不疼娘不爱,过继来不会拖泥带水。”
“我观察她许久,性子还是乖巧,小小年级又懂得藏锋,可塑之材。”
谢今恃听着友人审时度势的分析,惊觉锦舟地悄然蜕变。
即使曾经的她就足够强大,足够坚韧,却与此刻的深谋远虑不同。
“你选哪个,皇帝、魔尊、还是神仙。”她说。
陆锦舟转脸,显然没料到今恃会说这个。
她讪讪地笑,“我不知道,这话是从书上看见的,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记下来了。”
谢今恃看向院中那位已被寄予厚望的女孩,安静坐在长廊。
如果是她心中的锦舟的话,大概会选皇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