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汀的亲人来了京城。
施展隐身术的谢今恃,双手撑在下颌,透过窗间的缝隙窥探门庭前的阖家欢乐
早些时日,东厢卧房。
尉迟汀眼尾垂下,双手托住谢今恃的手搭在胸脯前。
她声如绵绵细雨,带着几丝恳求:“我的家人来京城看望我,恐怕要委屈阿恃一段时间。”
谢今恃的手指虚合,感受四指外侧,师姐迫近的软绵。
贯有大家闺秀作风的师姐,做出反常举措,她神情赫然慌张,通红血色从脖颈席卷向上。
“师、师姐。”
她吱唔不清,手从尉迟汀的虎口缩回,转而轻拍师姐的膝盖。
“我无碍的,能常伴师姐左右就心满意足了。”
“阿恃。”尉迟汀探出前半身,柔荑将谢今恃的发丝别去耳后,露出粉的不像话的耳尖。
明明已经成过婚了,阿恃还能这样羞涩。
“谢谢你。”
她的额头贴上谢今恃的,感受到阿恃通过炽热的温度,传达来的同等的情意。
谢今恃十指拧作一团,呼吸交织,她虔诚合上眼帘,微抬下颌,静候一尝芳泽。
但事非她所愿。
发鬓的指尖和师姐的气息忽然撤走,凉风吹拂引得她睁眼。
视线先是迷离,紧接着头顶传来温柔地抚摸。
她缩了下脖子,再抬眸望去,尉迟汀已站起身。
“师姐……”谢今恃哑着嗓子轻唤,手去牵师姐垂摆的衣袖。
尉迟表情坦然,没察觉她的意图,继续揉发顶,“我等会要出去一趟。”
谢今恃呼吸一滞,神色清明不少。
方才的温情氛围戛然而止,尉迟汀收回手,谢今恃点头。
“嗯,去吧。”她松开指尖,瞧着衣袖滑落远去。
——
尉迟守、肖疏、尉迟启抵达京城前,尉迟汀、时频前去城外迎接。
谢今恃独守听世居,她所用所需的物什尽数搬进卧房。
伯父伯母来访的时日,她与尉迟汀约法三章。
其一、尽量避免在卧房以外的地方出没。
其二、尽量避免与旁人碰面的可能。
其三、生活起居尽量施加隐身术。
总之,谢今恃的踪迹不能被尉迟汀的家人发现。
她不知此前尉迟汀如何跟伯父伯母讲述她们间的关系,同门、友人、道侣,或是避而不答。
三条形同禁足的约束,明晃晃摆在眼前。
谢今恃再笨拙也该知晓,伯父伯母察觉她们的情愫,且持有成见,希望她们分开。
尉迟汀目前定是以爹娘为先,因此才会有如今的种种约束。
谢今恃趴在桌面,长舒一气,眉眼间的烦恼不加掩饰。
耳朵紧贴桌面,听见大门打开的响动。
嘈杂的人声和错落的脚步向里逼近,不过很快停下,大概是在正厅坐下,行待客之道。
反观自己困居于小小一间卧房,自由烂漫成为奢望。
她用力眨眨眼,忽地站起身体,走到床榻盘,干劲十足地把被褥铺平。
随后爬上床,盘腿打坐。
外面的欢声笑语如何喧嚣,谢今恃只将其视作浮云,迟早会被风吹走,还她与尉迟汀一片洁净蓝天。
日落西山,忙碌一日的尉迟汀,才推开卧房的门,谢今恃便张开双臂迎上前。
她呆在房中无所事事,早化为盼妻石。
尉迟汀第一反应是回首,见外面空无一人,锁好门。
适才松懈下来,安心享受谢今恃的柔软怀抱。
白日里她忙着应对时频,应付家人。
撒过的慌多过前半生,心中生闷,说不疲惫是假的。
谢今恃独自在房中不敢点灯,尉迟汀把灯点上,沐浴后卧于床榻。
迟些上床的谢今恃翻过尉迟汀,在师姐留给她的里侧位置躺下。
她本想问尉迟汀白日里发生了的事情,可见到师姐的憔悴,再添麻烦的问话,便难说出口了。
没多久,谢今恃听身侧的呼吸声均匀起来。
她转了个身,小心将被褥罩在脸庞。
把微微泛起的酸楚强压下去,伴随绵绵月色苦恼。
隔日天亮不久,院墙外槐树的鸟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尉迟汀眼珠的眼皮底下转动,片刻之后,她忽然睁开眼。
盯着遮光的帷帐发了会呆,又转头看一眼熟睡的谢今恃。
她抬手把帷帐掀起一道,可供一人出入的小口。
待穿上着装,她很快把帘子捎下,轻手轻脚出门。
门锁锁芯扣合的音色清脆,同时,床榻间的谢今恃手臂一挥,覆盖脸庞的被褥折叠到腰间,被双臂压实。
她没睁眼,窗外的鸟叫持续不断,眉宇间的褶皱愈发深沉。
悠长的叹息从鼻腔呼出,抬腕捏了避音决,世界忽然清净。
困意席卷而来,把笼罩心尖的烦恼暂时摒弃。
回笼觉后再醒来,卧房尉迟汀不知何时送来了午餐,和一旁凉透的早粥。
解了避音术,她简单进食,又开始修炼。
接连几日过去,谢今恃的生活有了规律。
每逢听见门庭的脚步声,她就跑去窗户旁,双手趴在窗纸上,眼睛从缝隙看来着何人。
若是尉迟汀,她就要在师姐开门前准备好扑进师姐怀里。
若是有旁人,她会自觉施上隐身术,将自己锁进角落的衣柜。
可要是没有脚步声,她便会一直修练。
京中人多,灵气不比武陵,修行速度也不比往昔。
随时间累积,她的修为离融合期还差临门一脚。
黄昏时,谢今恃从早晨修炼到现在。
杂乱无序的多重脚步声、交谈声,她不去看也知道不会是一人。
她身姿灵敏,迅速钻入衣柜,合上双开的木门,用灵力拨动外头的插捎。
臀下是她与尉迟汀的衣物,衣柜里伸手不见五指。
单一股刺眼的阳光,从柜门缝隙照进。
谢今恃小心避开它,静静听候门外人的动向。
尉迟汀离开前锁了卧房的门,他们在院中驻足,应该只是随处走走。
东厢房的庭院,安了张四四方方的石桌椅在草坪上。时不时爆发的哄闹,就从石桌椅的方向来。
一刻过去,谢今恃放松警惕,依着身后木板缓缓靠下。
布料间的摩挲声,有些挠人。
她身体缓缓朝一侧倒去,脑袋不偏不倚枕在一叠松软的衣物。
身心俱疲,她迷迷糊糊睡去,做了一个醒来不久便忘记的梦。
梦里的尉迟汀喊她阿恃,梦里的手覆上她的脸,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
谢今恃睁开朦胧的眼,尉迟汀站在完全敞开的衣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