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有点想笑,但碍于某人的面子,还是最终收住了:“咳,我说真的。最近北方挺太平的,我看玄武比你还闲,这不正好给他找点事儿做吗。”
“殿下,嘘。”谭昙对她神秘地笑了笑。
她先和点单机器人确认了一遍菜单,然后靠过来把巨大的菜谱横在两人头顶,压低声音说:“他们俩,有个赌约。”
“什么赌约?”
“嗯……您应该知道他俩不太对付,但之前北方和西方有事儿的话,他们还会互相照应一下。结果有一次,司音帮玄武平了闹事的,但玄武没有时间上报,您当时就只在众神面前表扬了玄武,司音当时火就大了。”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洛瑶的神色,这才继续,“呃,总之自从那次之后他俩就定了个赌约,彼此之间谁也不帮谁,看谁能撑多久,如果其中一方撑不住向另一方求援,就要……就要在众神集会的时候装一次狒狒。”
“……”洛瑶觉得自己耳朵忽然坏了,“装一次什么??”
谭昙这会儿也觉得丢人丢大了,单手捂着脸说:“……狒狒。”
洛瑶:“……”
虽然她终于明白了司音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她又没怎么明白两个上神怎么能闲成这个鬼样子。
——夸一个另一个就气成这样,是要她学幼儿园老师,每次开众神集会,先每个人发朵小红花再讲话?
“殿下也别生气,”谭昙看她仿佛脸色不好,会错了意思,“我们这些和你相熟的倒也还好,尤其是下面那些神官,往往为了你的一句夸赞,绞尽脑汁不择手段。正常现象了,也不是司音一个人的错。”
她本意是帮司音开脱,却见洛瑶微微垂下眼帘,淡淡问了一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么?”
“对啊。”
谭昙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洛瑶可是众神之首,一颦一笑都受到追捧,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吗?
刚片好的新鲜羊肉、罐装的啤酒被机器人端上桌的时候,她听到洛瑶仿佛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好像只是大铜锅咕嘟冒泡的声音。
“好耶,吃饭了!”司音终于垂死病中惊坐起,整个人满血复活,用筷子卷了四五片羊肉,直接扎进了锅里。
炭火舔着紫铜锅底,清汤里葱段姜片翻着细浪,突突地顶起金边白沫。极致复古的烟囱口冒着缕缕白汽,视线一片氤氲。
大三叉肉被片得纸般透亮,在瓷盘里码成层层叠叠的牡丹。筷子尖一挑,绯红的肉片滑进沸汤,霎时蜷成云朵般的卷,浮沉间褪去血色,裹着亮汪汪的油光。麻酱小料正稠得挂碗,舀一勺滚汤澥开了,香气混着蒜泥辣油直往鼻子里钻。
洛瑶被两个人捞了不少羊肉进盘里,尝了一口——烫嘴的羊肉往料里一滚,芝麻香混着肉汁在舌面上炸开。
只这么一瞬,这烟火气的红尘蓦地绽开,在咕嘟翻滚的清亮油汤里,在男人女人的高声大笑中,在街边这一家复古风格的羊肉火锅店里。
人间何其有幸。
五界互相攻伐的战乱里,如此偏安一隅,又如此生动肆意。
羊肉很快就空了盘,谭昙起身去结账,司音醉得不省人事。洛瑶倚在桌边,左手托着腮,右手百无聊赖地在手机上划着人间的新闻看,这时身边响起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姐姐,外面有个阿姨,让我把这个送进来。”
洛瑶垂眸一看,是一支包在纯黑底纸中的红玫瑰。
她知道在这个年代,人间已经不流行送这么复古的东西了,所以抬起头时,不出所料地与“阿姨”隔窗对上了视线。
好巧不巧。
正是那个算起偏房来天下第一的狐妖,理论上与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她犹豫了半秒,抬手在司音的眉心轻点了一下,一丝幽蓝色光晕闪过。
她把风衣搭在臂弯上,推门抬眸。
“有事吗。”
女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那么多年没见了,神首都不寒暄一下的吗?”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眸中的某种深色。
像是热忱,又像是怀念。
“……我想我与狐妖尊王殿下,有杀女之仇在身,现在就没什么寒暄的必要了。”洛瑶淡声道。
“瞧您说的,少主不是还好端端的吗?”青丘泽向前走了一步,也顾不上什么僭越,不由分说扶住她的左手,“不过,既然都离婚了,殿下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洛瑶眸中闪过一丝倦怠,但还顾念着对方毕竟是妖族之王,直接拂了对方的意,恐怕会影响明天的和谈。
“你想说什么?”她抽出手,用眼神示意她注意点分寸。
青丘泽沉默须臾,随即笑道:“我开了车来,去车上说吧。”
越过她的肩,洛瑶瞥见一辆宾利。
此时本应该是人间最繁华的时段,可这条大街上却寂静寥落,空无一人。不需要思考就知道是青丘泽所为,却不知是全部遣散,还是直接让他们人间蒸发。
或者对狐妖王来说,这两者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街口却突然响起汽车的嗡鸣声。
“哗——”
一辆底盘极低的红色超跑转瞬漂移至两人面前。
青丘泽的脸色霎时变得精彩纷呈,洛瑶则瞳孔微微一缩——只见驾驶位上的女人戴着墨镜,雪肤红唇,面无表情地一拉手刹。
刚好挡在了洛瑶与那辆宾利之间。
洛瑶紧紧盯着这女人,心里唯一的想法是:今天出门应该算一卦的。
女人撩开波浪似的长发,墨镜下的目光轻飘飘掠过青丘泽,带着一种正宫般的从容气度下车,用高跟鞋把车门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