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抬眼看她,她眼底隐约浮现鲜红血丝,单薄的眼皮无精打采耷拉着,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疲惫感很重。
而且,隔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有说过话,现在倒是极为反常,竟能有一搭没一搭的正常聊天。
神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卸掉最清醒的那根神经,她对他根本没有防备能力。
她其实,就是会自发地靠近他。
“最近没休息好?”他问。
“还好。”沈乔揉了揉太阳穴,“就是坐了几个小时,头有点儿晕。”
“伸手。”谢游盖上保温杯盖子,修长的手指往校服裤兜里摸。
“什么?”沈乔眨了眨眼。
“伸手。”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沈乔似乎受了他的蛊惑,伸手出去,他指腹不经意碰到掌心皮肤,仿佛被温柔地揉了下,再看过去,她手上多了一小圆盒的草莓味葡萄糖。
她讷讷怔了片刻,迟钝地抬起头,才正儿八经发现,他左眼角下侧竟有一颗漂亮的美人痣,很淡很淡,微微上扬间,勾人而又蛊惑。
“吃这个可以清醒脑子。 ”谢游盯着她的模样,“别老坐太久,要学会劳逸结合。”
沈乔咯噔一下,瞬间幡然醒悟,她清醒过来,一股难消的晦涩从头蔓延到脚。
她要远离他的。
轻闭了闭眼,她声音微噎:“你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谢游轻飘飘重复这句,他影影绰绰地勾了下唇,连自己都琢磨不透究竟是为什么,“我自己都说不清。”
“或许就是,”他暗哑着嗓子,盯着她的眼睛,炙热的眸光仿佛要冲撞出来,“只要你一个眼神,我就不能自已。”
所以,说服自己离开你,真的好难。
我又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我能怎么办。
“谢游。”沈乔的眼眶一点一点漫红,一颗晶莹剔透的泪从眼角滚下来,她极轻地摇头,强忍着颤意,“你别这样……好不好?”
黑云翻墨,雨在这时淅沥沥下起来,冰凉凉的雨丝漂泊进走廊,两人的衣服轻而易举被打湿。
“好。”谢游在一阵混乱的风雨声中答应她,漆黑的眼睛紧锁着,嗓子发哑,“你能答应我件事不?”
沈乔抬起眼,狐狸眼湿漉漉的,氤氲着淡淡水雾,她没有说话。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要让自己活得精彩漂亮,行么?”
他的声线仿佛被雨丝染了几分湿润,浓厚低沉,不像平时那般淡漠。
黑云压顶,雨丝飘零,他站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像是被拉进了漫无无际的黑暗。
可他沙哑至极的声音又说出了最真挚的祝福。还有,少年最难以割舍的喜欢。
“这样我就不担心你了。”
……
这场雨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谢游拿了保温杯上楼。
滂沱的大雨湮没整个京北,可莫名间,谢游想起了三年前那个的晴朗夏日。
那些一字一句,刀刀剜心的话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刺痛、捅插,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尊破了又碎,碎了又破。
可那么骄傲的人,仍旧拾起一片片对她的喜欢,靠近她,离不开她。
就只是因为那么一句,飘渺到不能再飘渺的一句,他坚持了那么久不放。
……
“游哥,可以啊。”洛棋半屈着膝,找准机会抢球的同时对谢游竖起大拇指夸道,“中考全省第一,牛逼。”
“本想独领风骚。”谢游漫不经心拍着篮球,唇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没想到杀出了个并列第一。”
“还是个三中的。”连洛棋都忍不住赞叹,“那校风校纪乱得都被教育部通报批评了不知道多少次,这种条件还能杀出个中考省状元,不得不说,这他妈才是天才中的天才啊。”
谢游莫名想到“沈乔”这个名字,恍然出神了下,篮球这时被洛棋抢走,随后“哐当”一声利落进球。
“不能够啊。”洛棋错愕地抬起眼,松松运了两下球,“有生之年我能在你手下捞到好处?”
谢游浓密的长睫颤了颤,不着痕迹轻笑了声:“你先玩,我去买瓶水。”
说完,他折去不远处的超市。
“真不亏是咱京北最好的中学啊,环境好就不说了,占地面积还大,都快抵过咱好几个三中了。”周灵灵正在感慨一中的校园,现在是中考结束的暑假假期,她和沈乔兴趣大发,偷偷溜进了一中。
京北一中是全省最军训化、严格化的一所重点中学,外校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进来。
要不是中考结束,他们校领导宽松了这么几天,沈乔她们估计还混不进来呢。
“乔乔你知不知道他们校的校草谢游,人家和你并列第一诶。听说这人可帅了,刚进一中全校女生都追得不要不要的。”
“是吗?”沈乔挑了下眉,从超市的货物架拿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那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周灵灵摇头,“这人高冷得要死,完全对女生没兴趣,不感冒。”
“那好。”沈乔扬起惊心动魄的笑容,“他很快就有女朋友了。”
周灵灵吓得下巴一掉,“你看上了?!”
“有什么问题。”沈乔撩了撩额前的长发,眼尾上扬,笑得骄傲又飒气,“手可摘星辰,我沈乔要摘就摘最好的那颗。”
……
雨势滂沱,教学楼下的木棉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散在风中,落在地上,刹那红遍一地。
沈乔,你是心血来潮随便说说吗?
可我好像当真了,还记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