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工人们肯定要揣着工钱回家,来开荒的那些男人们还好,灾区的这些多是女人孩子,程颂怕他们被歹人惦记上,抢了钱财都是小事,万一伤了人命就麻烦了,还是雇车一起送回去安全些。
不过程颂没想到的是,在送女工们回家之前,佃农村中先抓到了歹人。
“这人前两天我就见过,鬼鬼祟祟地来村子里转悠,问他说是来卖菜的,我看他那筐里没几个菜,而且咱们村子人少,各家也都种菜,有哪个会傻到跑来这里卖菜,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是,我也见过,亏着是白天,要是夜里来还不定哪家要遭殃。”
程颂是被画砚从县学喊回来的,棉衣有些厚,几百米就跑出一身薄汗。回来时见村民们正围着个男人,应该就是抓到的贼,议论得正热闹。
画砚只说村里抓了贼,让他赶快回来,其它还没说,程颂正想找个人问,黎仁诚就走了过来。
“人是吴老伯和吴大叔抓到的,说看到这人先是在冰糖院子门口往里望,之后又往墙上爬,被他们用扁担敲下来按住了。”
吴老伯就是吴婶子的公公,吴大叔是她男人,他家离秀才院和冰糖院都很近,会看见不奇怪。
不过这又敲又按的,程颂先看了看那个贼人,就是个样貌平凡的男人,看年纪不到三十,表情也说不上痛苦,应是没大事,便走过去向他问话。
“问过了,这人就说闻着那院子里飘出来的味道香甜,好奇才爬上墙看的。”
旁边石头说话了,他爷爷和他爹把人敲下来就开始喊了,他和弟弟才出来帮忙把人捆了。
味道香甜?制糖院的味道比这里大多了,那院子大门还敞着,也没见他过去望,分明就是想探寻冰糖作坊的秘密。
程颂听罢也问了两句,这人依旧不松口,还是刚才那套说辞。
“送官府吧。”
按村民的意思就是把这人打一顿,应该就能把实话问出来,但程颂毕竟是法治社会穿来的,人既然逮住了,还是交给衙门审理吧,私刑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听吴大伯说,他是发现这人在院门口张望,觉着可疑就盯住了,等这贼人刚开始爬墙就招呼儿子联手给敲下来了,那他应该就没看到什么。
即使看到了也无妨,熬糖的火候和结晶的方法都不是几眼能看明白的,程颂并不担心泄密。
黎仁诚也同意程颂的意见,于是他俩和吴家爷孙几人一起拉着这贼人进了城。吴大伯年纪大了,但人是他看见,就算现在不去可能衙门也会传他,索性跟着一起了。
“无事,我这腿脚利索着,还没进过县衙大堂呢,同去同去。”吴大伯说道。
这案子不大,偷窃没得手也没伤人,按说值班的官差就能处理了,顶多打上几板子就完事了。这贼人应是也做得如此打算,所以听说送衙门也没显露多少惧色。
可惜他不知县衙里程颂送去的西瓜还没吃完呢,官差们对这小郎君印象都是极好,听说有贼人去他作坊探秘,便没敢怠慢,直接报给了县尉。
衙门的手段就不是简单的私刑可比了,这贼人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只是被雇来探秘,挣得又不是卖命钱,没等上板子就招了供,承认自己就是收了五两银子去冰糖作坊打探的。
不过打探的目的是确定冰糖是不是那个院子生产的,至于能不能探到做法要看机会,如果探到了,对方还会加钱,之后这人把雇主也供出来了。
雇他的人就是长宁本地一个混子,平日就靠做些不入流的小买卖维生。
这人被拘到堂后招得更利索,一看就不是头一次来,说是位云州来的客人花二十两银子找他办事,那客人还住在长宁的客栈中等消息。
旁听的程颂也不知自己更好奇出钱的源头是哪位,还是那位出了多少银子。
还得感谢办事人的一层层克扣,到最后只剩五两银子只能雇了这么个笨蛋来执行任务,居然被六十多岁的吴老伯见义勇为了。
等审完云州来人,幕后黑手就差不多现形了,程颂也明白了为什么最后的探秘行动如此不周密,原来都是距离惹的祸。
这场委托是从江南发起的,跨越了数个州府,经手的一个比一个心黑,只拿银子不办事,才让程颂他们如此轻易就把人抓了。
只是案情是清楚了,却没一个人觉着轻松,因为发起这场委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江南的所有糖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