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最终还是没把鴈鹰给季一带回来,但打了个招呼,让季一在城心的近卫队里候了几天。亲眼见着那个叫梼杌部战士把绕着暗红色符文的鴈鹰截下来、用灵力抽出情报后,季一叹为观止,就知道这条路不是信部可以走的了。
她一直以为灵力和神明都存在于传说,没想到世上真的存在‘灵力’,这意味着文陶所说的神明大概率也不会是假的。季一心底震撼,转而又发起愁来:有熊的贸然改制,无疑是异想天开,难怪信部遭到冷遇,战士们似乎也对此并不热衷。
假如让姬轩辕拨几个有灵力又懂得这种符咒的巫师把信部换过一轮血,或是让有熊出面向西陵借一个巫师来,那大概是能实现的,只不过没人这样做。可信部总不能永远这样,持着一张空中飘扬的鹰纹旗,却来来回回都是人在骑马送战报。
怎么做呢?季一从城心回来了也反反复复还在想这个问题。
季一觉得,姬轩辕如果有传闻的那样天生高明,那么让信部豢养鸟类就不应该是一步可有可无的昏招,但如果这事情能见成效,信部又怎么会浪费一年光阴,连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事能够得到尊重?
放下春官的事情,延来到近郊,没在田场看见季一拉弓。问了一圈,才知道她跟着梅姐到牧政那里借石碾子在磨豆粉。
又走了两步路,远远看见牧场跟农场的交界处有个棚子,棚子前一个少年正推着石碾,一旁还有个妇人在往槽里倒晒干的大豆。这两天雪和暗冰都在晴日中化尽了,只是干枯的稻草满地乱横,走过去动静不小。然而延过去时连梅姐都抬头看了他一眼,季一却还低着头在推磨,脸上一副沉思的样子。
天气不暖和,推了半天的碾子,也没见季一脸上发红,只有鼻尖沁着很薄的汗。她没注意到旁边梅姐已经没在丢豆了,依旧还低着头出神地想着事情,手像被驴牵着似的往前推,看起来呆呆的。
延跟梅姐对视一眼,不知怎么想的,非但没有出声喊季一,反而捋起袖子走到她身后,右手扶着碾子另外半边把手,右手拿着高粱糜子扎的小笤帚帮着把豆沫掸回中心去。
季一还以为是梅姐站起来了,想也没想地问:“豆倒完了?”然而余光瞥到梅姐正坐在旁边偷偷地看着自己笑,猛地停下转过头来,才发觉是延在帮忙,不禁呆了一下,脸上迟滞的是没反应过来。
“早完事了。照你这样,豆子倒你脑袋上都不知道。”梅姐真笑了,又看向延,“俊后生,我有事先走,辛苦你俩装豆渣提回来成不成?”
延颔首表示答应,手上继续施力,季一也跟着继续推碾。
看着梅姐起身走了,季一才说:“干嘛不出声?”
“怕打扰你想大事。”延笑了笑,“想什么那么入神?”
“……哦,我在想西陵的鴈鹰,你知道这个吗。”季一说,“我在想这是怎么做的。”
“知道,鴈鹰传来的消息向来要在春官备一份的。”
他的回答让季一有些意外,她没回头,略微地抬眼,终于把注意力提到对话上来,没那么漫不经心了。
延说:“不过是木鸟上覆着的传讯术法,虽说是他们那些身怀‘巫之血’的人专用的秘术,但毕竟只是术法,不难破。若你想学,我教你就是。”
他口吻很平淡,仿佛这术法只是孩童的儿戏。季一敏锐地察觉到他口吻中深谙此道的倨傲,但没有说什么。
“我没灵力。”季一说。
“修就是了,你的天资不算差。要你成仙是久远的事情,要驾驭一些术法却不难。”
季一好一会儿没说话,默默地推磨,延摸不准她是生气了还是在考虑,但又更摸不准这事有什么好犹豫,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