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以乐说:“可是程怀亦,他们没有在一起。”
这天夜里,程怀亦再一次的失眠了,隔着窗户,她望着远处泠泠的月光,如水般透亮。就像刚到洛杉矶的头两年,梦里时常出现的那双眼睛一样,温柔里带着纯净。
室内空调运作发出细微的响声,即使是将温度调到很高,她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就这样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直到窗外的晨光已经出来,她才渐渐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程怀亦发觉自己生病了。
她已经很多年没生过病了,昨天还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结果今天就像是中了诅咒,这会儿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程怀亦觉得她的脑袋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太阳穴更是胀痛的厉害,就算是已经将被子紧紧的裹在了身上,却还是犹如坠入冰窟一样,觉得周围寒风四起。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按着太阳穴给合作方打去了歉意的电话。
窝在床上,程怀亦不住在心里暗骂起自己,“真他妈出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
可是南以乐那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让她几乎承受不住。
在外漂泊的这么多年里,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在年轻气盛的时光里,她曾热烈的爱过一个人,凭着满腔的勇气,最后却只能祝她平安喜乐。
也是这个夜里,沉清酒独自坐在床边,下巴轻轻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里握着一张很久之前的照片。
海边的阳光很刺眼,照片上的她迎着风,一头墨黑的秀发被风卷起,对着镜头,她弯着眼睛笑得很缱绻。
这是程怀亦眼中的她。
照片的背后有一行俊逸的字迹:祝余生所念皆所得。
她将所有的告别都写在了这八个字之中,自此她们再无交集。
中午吃饭的时候,沉清酒遇到了前天给程怀亦处理伤口的李岩,她挂着一贯笑呵呵的脸坐在对面,中途突然问起程怀亦,“对了沉医生,你那个朋友她还好吧?”
沉清酒埋着的头抬起,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哦,前天不是给她处理了伤口嘛,叮嘱她今天早晨要过来按时换药,结果这都到中午了还没见人。”
沉清酒一怔,“是吗?”
李岩见沉清酒的反应便知道她似乎也并不清楚,于是呵呵一笑将话题略过,“没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想着你们不是朋友嘛。”
坐在隔壁桌的罗钰听到程怀亦的名字,脑海里不禁浮现起那晚的惊心动魄,于是凑近忍不住好奇的问沉清酒,“那个叫程怀亦的真是你同学?”
“罗医生怎么还有功夫关心起这些了?”有声音从背后传来,是姗姗来迟的南嘉鱼,她端着餐盘坐在了沉清酒身边的空位上。
“我呀,就是觉得她这人挺有意思的。”
两人刚一见面时,程怀亦那副状态让他们都以为她和沉清酒之间是有过什么仇怨,结果没想到等沉清酒置于危险之中的时候,她却是那个冲在最前方的人。
罗钰旁若无人的感叹道,“我怎么都没有遇到一个能主动为我挡刀的朋友啊。”
南嘉鱼听闻,扔下筷子急忙说,“呸呸呸,难不成你还想遇到这种事情啊?”
罗钰一愣,抬手在自己嘴上轻轻拍了三下,“嗐,我这不主要是在感叹沉医生的好命么。”
期间,沉清酒一直没说话,因为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程怀亦奋不顾身的样子,其实她想告诉罗钰她说的不对,她并不好命。
程怀亦躺在床上,面前清晰的浮现出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很久都不曾浮现的记忆此刻也如疯了一般钻进她的脑海里。
直至再次踏入南屏,她才知道心中这么多年的执念一直都未曾放下过。回忆总是让人记住那些回不去的美好时光,好让往事如烟花般璀璨地令人沉迷。
只是那又如何?
她讨厌这种念念不忘的感觉,可还是将它变成了业障,蹉跎了好些年。
四年的追逐加上七年的离开,十一年的时光,怎料却还是逃不出南屏,也逃不过一个沉清酒。
人生四苦她占了三样,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她爱过一个人,恨过一个人,也最终失去了一个人。
意识模糊之间,程怀亦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额间,带着让她舒适的温度,顷刻间像潺潺的流水抚过她滚烫的肌肤,为她带来了一抹清冽。
她努力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温润平静的眸子,这双眼曾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可无论哪次都没有这次的看起来真实。
她怀疑自己是被烧糊涂了,眼前的人犹如海市蜃楼一般让人觉得虚幻,她喃喃自嘲道,“她才不会来。”
沉清酒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得低头叫她:“程怀亦。”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程怀亦觉得这一切好像又不是虚幻的了,因为梦里的沉清酒从来没和她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