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魔界,鸩枷立刻收回了尾刺,嵌在肉骨里的倒钩拔出的一瞬,撕裂的痛使江引瞬间惊醒!
“啊!”
也在此刻,耳朵像泄洪闸口突然灌入多人声音,长长短短,绵绵铿锵。模糊沉沉浮浮的声音入耳飘荡不清。
“他…”
“…死?”
“无,”
“不好…”
像不可犯禁的神明说出高深莫测的词汇,混沌里似有众神睥睨而下。
江引伏跪在地上紧紧攥着衣襟,未束的发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视线,抬眸而去自己视野中还是混沌一片,他似梦非梦恍惚生死边缘。
白玉沾血的身上覆着破败粉裳,他双手撑地,勉强挺身坐起,垂头看着自己腐烂血迹的手…双眼满是恐惧和惊诧,自己…自己怎么没死?
那天道之下,无人生还,自己怎么,怎么还活着?
江引喘息不停,自己……思绪断裂,他茫茫发愣着。
头顶天穹之下,大殿之中悬浮楼阁八百八十座,混乱迷人眼的数重建筑中,停靠着各式精怪。
比如乌鸦镀紫边,玄龙呼寒气,金蛇挂枝头。
江引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偌大的瓷台子上,环顾四周的眼睛不知所措如惊吓未回魂的小鹿,可怜无助。
匪夷所思也不愿相信,自己还活着。
他用牙齿在自己的伤口撕咬着,痛入骨令人窒息。
随即突然开悟一般,猛地抬头!
顷刻间眼前的天地,幽冥涣散不见。
楼阁屋檐如梦溃散,瞬间坍塌消失!
五方五极之地,石壁上每一尊像残破不堪,黄昏残影似金铜加身,青金镀眼,齐齐向下瞪视怒目,千百骷髅坐在壁龛之中,地狱小鬼向上拜谒庄敬。
空荡荡的大殿,幽暗沼泽。
瓷台子褪为残破青铜器皿,其上阳纹篆刻诡谲华丽,不寒而栗的震慑。
魔殿上阴冷森然,时而野鬼戾叫,野兽撕咬声,从石壁透出。
满目神魔石刻,嗜血剥肉,凸眼狰狞,獠牙剖腹,弱小的撕心裂肺,强大的惊心动魄。
‘哗哗哗…’
尾巴滑动的声音似划水而来,舒缓稳定。一只紫月乌鸦飞落在鸩枷肩头嗜闻着耳边牡丹。
“殿下,原谅属下今晚的唐突无礼。小小闹剧一不小心吓到殿下了,这并非属下本意…”
她捧着华服缓缓而来,高挑淡漠地站在他的面前,竖瞳发辉光冷傲,嘴角保持最端庄的微笑。
江引嘴角还沾着血糜,自己裹紧粉裳后缓慢起身。他能感受到只要自己一动,所有眼睛似发殷殷碧光,目光幽深地望向他。
”哇!”
一只紫月乌鸦被他灵力所吸,江引折断了它的翅膀,眼中血腥如鬼,咬牙切齿:
“闹剧…我最好第二天醒来,发现是一场噩梦,一场淋漓尽致的噩梦,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鸩枷,我一定会杀了你!”
周遭绮丽而颓废,
这一夜,还没有结束。
江引斥声震耳,头上几人却不以为然般又开始新一轮的议论纷纷:
“呜~”
“好玩。”
“我的宝贝鸦鸦!姐姐!”
“屠杀…”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引此时才真正清醒,他仰头看着他们!以前这些人就好像只是来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看一眼生死无误后就会冷漠离开。
可今年江引甚至能感受到那几个神秘莫测的宴客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他们没有离开,反而在等自己,而且他们等了很久。
但他们并不恼,江引感受得出来。
他玩坏了那只乌鸦后,随意一丢,就像她随意玩杀凡人一般,漫不经心带着挑衅。
鸩枷轻轻挑笑不以为然,在一旁用手抚摸着耳边牡丹,它白的纯洁:
“不听话,没有用,自然会被肃清。神创造人的最初,是因为神觉得世间无趣了。殿下,人间变得无趣了,自然需要神重新创造,属下没有屠杀。”
江引听完狼狈又荒唐地笑了,临了还是回到最初:
“那鸩枷夫人,请问无趣的我为什么还活着?”
空荡传有回音,好似每具尸体,每尊石像都重复了一遍。
鸩枷垂眸,众宾客默然,轻蔑着他的单纯。
一阵寒风而无声后,突然一人媚笑:
“哈哈哈哈哈哈!小家伙,哪日我亲自领你去酆都问问。哼哼,想来你太惹人喜爱,所以天地不忍把你收了去。”
其男音魅惑骚然,荡着媚骨透人,仿佛那些可怕的石像也变得几分情动。
“为什么,我还活着。”
江引不理会,又重复了一遍,踉跄地走上前,仰面直视各个地方。他阴鸷的眼眸,散乱的头发,他是一个被蹂躏殆尽,折磨搓骨的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
可他质问气势汹汹,莫名执着,令众魔再次哑然。
突然!
“啊!”
千百根锁链从不同方向朝江引而来,像一个鸟笼,将江引吊起在笼中半空,摇摇晃晃。
垂吊起来了的这一瞬,他心空回想着这一夜的种种心窒。
鸟笼上紫月乌鸦驻足展望死亡。
粉裳坠落,代表着人间最后一抹艳丽在此刻湮灭。
“叽叽喳喳。姐姐没和这傻小子说献祭的事嘛?”
女童声音空灵悦耳,但透骨阴狠的暴桀,她随意挥了挥手,江引就被吊了起来。
“你瞧瞧我,又给忘了。”
鸩枷手抵着嘴唇,佯装糊涂。
转而又被注意力放在了鸩枷身上:
“姐姐若是对我有对他半点温柔就好了。”
那女童撒娇的声音忽远忽近,她十分不满鸩枷对江引的心软。
鸩枷食指抵唇微微一笑,她便噤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