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清灰的天洒下第一束光,照在那灰烬处,尘埃与灰烬漫天,灰雾布在悬崖之上,裹着残殿。
“第二个殒落归墟的神明了……”
‘布谷布谷……’
鸟鸣也随清晨清丽鸣霭。
山崖上伴有一份压抑的沉重,生死被压迫的窒息感经过一夜还有所残留。
任千语站在残庙前,花庙中,从外可看到神殿里头的惨状,没烧干净的壁龛上血迹斑斑,花神像只剩一半面容,她依旧美丽悲鸣,但似修罗一半的腐烂花开。
她低眉垂眼,眼底痛楚怜爱,受凡间苦。
每个地域都有各自庇佑的神明,有的地方灵华天秀神明喜之,有的地方龙凤之天神明贵之,有的则……风水不济,神明避之。
而天地门所处之处便是另一种地域——神明无喜无倦,只是平庸之地。
因而在这种平凡的地方居然一时间有两个神明陨落,想想都令人惊惧骇然。
害怕这场风波会惹神明不喜,会引魔妖相会。
任千语抱头蹲了下来,想要躲避起来!
师兄照顾着师祖,其他师弟一个比一个废物。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成了天地门顶天的柱子,他对此感到苦恼不已地无力。
“你可以的,任千语!”
站在残庙前,他给自己鼓励,暗自发苦祈愿——花神娘娘显显灵带走那个大逆不道的魔头吧!!
“那魔头定还会出现!我们要像师兄保护我们一样保护好大家,知道吗师弟!……”
任千语蹲着,仰头看着比自己还要年小的师弟委以重任般嘱托着。
“是!师兄!”
任千语面露苦恼又接着说道:“如果神殿,神像能修新,咱们就出出力……”
任千语和师弟相看一眼,到处惹尘埃,何处有明台。
算了算了,两人摇摇头。
于是又说道:
“若不能,我们就把这里清理干净,给娘娘自己决定去处。”
花神像也在此时被弟子搬了出来,阳光下的神明果然圣洁许多,面颊轻红酽白,与阴暗处的她不啻天渊。清光布身,尘埃在神像似她轻云如霙,添她几分天清高洁。
任千语瞧见神像心生虔意,起身认真地虔拜三下。他虽不信花神,但人皆有敬畏之心,他更不会怠慢任何神明。
花神像后一声望帝啼荒殿,像前崖下水沧无尽澜。
水流山谷间盈盈碧波荡漾,流水有情顺花流。
与崖上不同,山涧下一片悠然自得小仙境展露眼前。
水岸边浅水清澈见底,鱼儿皆若空游无所依,它们自得地吃着苦楝花的花瓣,花瓣星星点点,落花有情随水逝。
岸边并肩坐着三人,齐色青黛,三顶斗笠。
闲人无铒垂钓的背影,一大人穿着衣袍,束缚襻膊,手腕上绑着一条白粉手绳,头戴斗笠高挽青丝,身影挺秀俊立。还有两个是学着他的头戴斗笠,像个青青蘑菇的稚童。
日过梢头,苦楝花垂落在斗笠上,发上,地上,水面。
鱼儿吃着花,时而冒头,却不见上钩。
土土和尘尘坐在许闻川左右,依偎依靠着他,欲要倦怠沉睡的身体,摇头晃耳。他们觉着无趣,上下捣弄着钓杆,惹起河面涟漪泛泛,光圈波波荡荡。
“耐心一些,鱼已经在靠近我们了。”
斗笠下,许闻川面容朗秀,笑如耀星,对这师弟的两个爱徒无奈而宠溺。他的周围萦绕着岁月静好的温柔和不曾变过的不谙世事的澄澈。
遮日幕的斗笠下,许闻川的眼睛里水流无限似春晖,眼底带着一丝清澈见底的忠贞。
两个稚童同是环佩青衣寡素,且两人竟长的一模一样,他们一人把鱼竿放在身边任由它自己命数,一人紧紧攥在手里不松开。
放着鱼竿的土土是哥哥,攥在手里的尘尘是弟弟。仔细瞧看就会发现尘尘眼睛圆,脸蛋圆,肚子圆。土土也是圆润只是不及尘尘圆鼓鼓的小肚腩。
土土靠在许闻川身上打了一个哈欠,睡意袭来,嘟囔含糊说着:
“师伯师伯,没有虫虫吃,鱼儿怎么会上钩呢?”
尘尘听着,同样好奇地贴着下巴仰望斗笠下的许闻川。
两人戴着斗笠抬头,大大的斗笠罩盖住了大半视野 ,看不见许闻川认真凝望。
日光披在许闻川身上,青衣晨光,耳边有清风流水。
许闻川笑了笑,侧目而答,很是温柔:
“从前有个姜爷爷说过一句‘愿者上钩’。钓鱼不在鱼,而在钓的过程。有鱼极好,但无鱼才是自然而然。”
土土听不懂,鼓囊着脸,他只知道若钓不上鱼,今晚只有白粥煮青菜,他听着而悬空的腿在河面上来回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