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苦行崖壁上有个石洞,石洞之内有个石室,里头中央一根石柱雕刻如千神石塔,每一面皆是形态迥异的神明,塔檐上石铃无声,幽幽晃晃,它晃晃他惶惶,麒映河盘坐在石柱之后,一身内力全劲拱出,白气蒸腾,热汗湿透全身,浸润着石座,他紧闭双眼历练运气,眉川始终空白。
‘师弟,只有你活下来了,定是你有仙缘遇仙机,你等着飞升吧!’
‘诶……怎么是天地门那什么许闻川得了仙遇,这……’
‘哼!我看他就是纯纯扫把星,把同门师兄姐都害死了!‘
’师祖……师祖。‘
脑海中三言两语拱如真火,麒映河无法自拔,他沉迷其间力图反驳无能,体内真气立即散乱,全身显现通红充胀!周遭白气浓郁晕黑,如乌云千重,阴沉可怖,汹涌的魔气翻腾猛然。
石洞内共栖的蝙蝠飞蛾感应其异样,一窝蜂地从黑气之间四处逃窜而出,倾巢逃狱远离危险。麒映河脑中各式人言人面,有冷嘲热讽,有辛酸低迷,语言表情汇成千百只人面鸟诡谲多变,它们在他的脑海中自由扎堆,来回踱步,而后他一来,全部眼睛齐齐冷眼凝聚,朝他飞涌而出,落下一地鸟羽,乱七八糟!
麒映河就这么睁开了眼——师祖从魔界回来后便终身闭关不问世事,金玄宗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没有人帮衬,没有人在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强大无敌,可……他看着自己平庸的资历,成神……痴人说梦。
‘师兄……抱歉。’
‘师兄,我准备另找出路,这么多年修炼承蒙关照。’
金玄宗自那次大战之后元气大伤,加之被魔头惦记,本就冷清的门派如今更是满目萧然。今天又有两个师弟胆怯退门,他们说只是为了讨生活,还不想死在魔头手上……
他想起了那夜许闻川运力的模样,神的模样……他吐出浊气,有些难堪。
麒映河叹了一口气后掸了掸灰袍上的蛾卵,蝙蝠残迹,修炼也好,光复门派也罢,疲惫之时只想要掸开这一切,独自洒脱。
可是,这些残迹粘在了灰袍上,怎么也掸不开,怎么扣也扣不干净。
他换地坐在了崖边,看着寂寥的天,拂去他一身臭汗的同时,他想起了一抹很模糊的身影,身影在树前悬吊着。
麒映河一直在想,若是那一年,他救下了他,会不会自己也不会这么难过……好歹在那里,他不是被师祖白白保护的草包,而是一个救下了人的英雄。
不知不知,未曾经历过的都似飞蛾,
心茫然,飞蛾在天。
“师祖,快放下。”
幽泉冷瀑,唰唰水声,玄桢似孩童一般在湖中游水,许闻川为以防万一,给他沐浴抹药。许闻川擦拭着老者的头发,老者堆满褶皱的脸容,咧嘴大笑。
他手捧一泊水,里头似双眼的飞蛾翅翼漂浮在水面上飘飘,他还抬手给许闻川看,这奇特的翅膀纹样把玄桢逗的开怀大笑。
江引指尖也停着一只,他凑近看去似鬼眼幽碧,青辉阴然。
“呼。”
他朝翅一吹,飞蛾噌的一下没了踪影,消失在黑夜里。
江引向后微微昂首,单手撑身,脚尖勾划着水中月。他散着发,望月色皎洁。
‘嘭…’
水面中了雷一般,沉闷一响。
“诶…师祖!”
“啊!”
江引又再次落了水,但这次不是自己不小心,而是这该死的臭老头将自己推下了水!
江引一身浸透,如青莲卷蔓的花池里绚丽一色。
“臭老头,我要你死!”
玄桢在岸边只穿一件薄纱,他弯腰扮鬼脸,许闻川拉都拉不住,只得挡在二人面前,江引气得直拍水面,溅起浪花,他凝气化珠颗颗绕过许闻川,射中玄桢,令他哇哇叫痛:
“哎哟哎哟!树要喝水,树要喝水!”
他边说边抱头跑远,许闻川拿着师祖衣物左右为难,江引划水来到岸边,双手抵颚:
“还不快去追?”
许闻川看着手中衣物愈发纠结,江引撇头不看,总归是自己被落下了。对许闻川来说,那老头才是…
!
“许…”
江引心中刚泛着酸楚,立马便被许闻川撩散。只见他伸出襻膊细带,将江引从水里捞出,腰间那一条白色布条捆着湿漉漉的自己,紧贴许闻川。
“放开我…”
“你这样会着凉的,我得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去找师祖,他就在那边的山洞里,我很快就可以找到他。”
许闻川不可能忽视江引。
“你…”
江引坐在房间里,许闻川的布条还挂在自己身上,他攥着它,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清辉像一块薄纱掉落在房内,江引全身就这么湿漉漉,风吹起来,他竟也不觉得冷。
许闻川…
江引满脑子都是这个白痴的身影,他把手放在胸膛,里头空落落的同时却也感觉满满当当。里头已被许闻川填满所有缝隙,严丝合缝只有满满的他。
角落天寂无月就像从小到大自己所处的无尽之界,他永远抱着自己在等待,直到后来他才醒悟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被自己依靠,连自己都不行。宁愿就这么被寂寞和孤独包围,他也不要把希望去寄托给飘渺,犹如把光洒进无尽之界是最无用的作法,这里只有黑暗,犹如他的心从来不见光明。
“怎么不换身衣物?这般下去你会着凉的?”
许闻川回来时,就看到江引傻坐在床头,床帷微微飘起,勾勒着如梦身姿,他上前撩开一看…
江引出神地一动不动,眼中莹光似满天星斗凝成的辉,卷发披散流泄着月的皎洁,一身浸透氤氲成的深绯,衣物贴着他的呼吸勾勒身姿。
“江引?”
一声呼唤便足以让某只沉闷的玻璃倾碎。
‘怦…’
而江引仿佛听见了一声巨响,他猛然抬头看去——许闻川,他的眼睛里满是霞雪,纯澈莹光无沾尘,却铺满了人俗初落的红尘。
抬头看到是许闻川的那一刻…云流重影。
许闻川拿着布巾站在原地僵停,呼吸缓了,不自知的情况下毛巾被自己攥成了麻团,他不敢轻举妄动…心跳,歹念,罪恶的欲望都在疯狂试探他的底线——挑唆,怂恿,让自己去做一切常人认为败坏,有违的事,对江引去做自己认为为非作歹,毫无人性的事。
许闻川放下了帷幕,他开始害怕接触接下来的自己…
他对江引没有任何抵抗…
“呜…”
江引一手拨开床帘,将许闻川紧紧抱住了。粉裳薄薄,衣角卷起月色,江引踮起脚,紧贴着许闻川的脖颈,起初微微呜咽。
许闻川的喉间感受着一串串温热…他感到一阵惶恐!
“江引!”
“许闻川……”
江引哭得拘谨,他还对许闻川有所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