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管事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威严地一掌把碍事的崔屿推开:“去拿药啊。”
这一掌力气大得很,崔屿切身感受了一下,得出结论:冯家的腰和他的巴掌一样有力。
说他闪着腰完全是无稽之谈。
贺浔颤抖地举起手来,趁机加入自己的一个小小要求,“我要甜的。”
就算是假吃药,那也得是甜的。
崔屿就这样一下被推去拿药,一下被转去喂药,还得中途去翻几块蜜饯进贡上去。等贺浔苦到吐舌头时还要被推搡着去安慰他,“没事哒没事哒,我们再嚼几颗蜜饯果子就不苦了哈。”
冯管事痛心疾首:“语气不要那么凶,你会吓着他的。”
崔屿:啊。啊?
这就叫凶?
跟你们侯爷说一句话他就会化掉吗?
冯管事,你这般无脑护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这样,不仅不利于侯爷的身心发展,还会把他养残!养傻!
让他以后变成只会流口水斗鸡眼的二傻子。
崔屿做完一切可算消停了一会,还没来得及歇一下,管事又款款而至,在他身后拍他的肩。
崔屿条件反射的扭头,就见冯管事推着虚弱的贺浔,声音中气十足,“走。”
“走?”崔屿嘴巴张大,模样疑惑,眼神呆滞。
走去哪?
贺浔还在嚼他的蜜饯果子,吃不得一点儿苦,见到崔屿一副呆样,他便口内含糊道:“怎么,崔医师把我弄疼了就不打算负责吗?”
崔屿震惊:我不是把我所有的蜜饯都赔给你了吗?你还要干什么?
大哥,你行行好去歇着吧!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哭爹喊娘地从崔屿的屋子一路嚎到了贺浔的屋子。
崔屿被夹在冯管事和贺浔之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耳朵要爆炸了。
侯府能集齐这么一群行事浮夸的人也是很有本事的。
在此期间,侯爷一直抓着崔屿的胳膊,那只手犹如铁钳牢牢攥住他,不让他离开分毫,防着他半路老鼠一样溜走。
崔屿终于还是抵达了“战场”。
他看向被馋扶到床上躺着的病弱侯爷,觉得天都塌了。
冯管事扛你上/床时碰到你腿,你怎么不喊疼?
敢情只有我会让你不舒服咯。
这时,在床上“安详”的侯爷突然一个起身,单手撑床沿便往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崔屿如遭雷劈,啊?
“受寒啦。”
“中毒?”
“不不不,那绝对是痨病又犯了。”
……
众人都咋咋呼呼的。
“去,去给侯爷看看脉像。”崔屿后背接受到了一股雄浑厚重的掌力,这使得他往前踉跄好几步。
一路踉跄到侯爷塌前,摸上贺浔的腕子。
贺浔对此微微拧眉,但没说什么。
先前没怎么仔细地看,现在被这么一通瞎折腾下来,崔屿发现,贺浔的手掌心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它起点是拇指,肉/色的疤痕一路绵延到小指指根。
像是徒手接过刀刃造成。
崔屿的眼睛不经意地往贺浔脸上瞟去,猝不及防对上了贺浔的眼睛。
那双眼睛无波无澜,不夹带任何感情。
他一直在观察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崔屿赶紧垂眼,把手收回来,觉得心跳如擂鼓。
“怎么样?”
一群人脸贴上来,一个劲问。
“有事吗?”
“什么病?”
“还能活吗?”
……
叽叽喳喳。
崔屿:“……”
他的耳朵要聋掉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贺浔嘴唇翕动,因为周围吵,崔屿难以听清楚他到底讲了些什么东西。
但是,那闹哄哄的后府一干人等皆是默契地把嘴闭上,身体过电一般开始严肃立正,等着候爷的指示。
崔屿终于可以听到贺浔的声音了。
“你们哭丧呢?”
很精辟的一句话。
“都出去。”他淡淡地说,没有严声呵斥,但就是会让人莫名听从。
崔屿本想跟着哭丧大部队一起出去,脑后却传来一声,“崔医师留下。”
管事拍崔屿的肩,“留下吧,好好照顾侯爷。”
崔屿心虚地点了点头。
青天大老爷,他连自己都照顾不齐全,要不是阿平不嫌弃他,他恐怕早就横死街头了。现在竟然要他好好照顾侯爷!
侯爷没陪着他一起横死街头就已经算是苍天长眼了。
冯管事交代完,便带着侯府一/大帮子人头也不回地在崔屿的视线里远去,还顺便贴心地关上屋门。
“咚——”
屋里瞬间冷清不少,大块地板空旷得可以让崔屿滚几十个来回。
“过来。”
贺浔的声音宛若刽子手行刑前往砍刀上喷的水,告诉着崔屿——耶,你终于要死啦。
贺浔侧着脸,鼻尖、嘴唇和下巴上的点连成一条直线。
“帮我掖被子。”
掖,掖。
崔屿依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