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伸手扶着崔屿的腿,眼睛里头是什么?是空洞的黑,黑得没有一丝光彩,好像被妖怪摄去了魂魄。
他在害怕什么?
怕我?
崔屿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我长得就这么面如恶鬼么?
再一下。
“铮——铮——”
宁远抖得更加厉害,他把放在崔屿尊体上的手收了回来,把手向上一抬,拿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同时双手给隔着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
崔屿可以听到他牙齿“咯吱咯吱”磨擦的声音。
崔屿恍然大悟,是声音!
他害怕刀锋剑芒摩/擦碰撞的金石相碰的尖利声音。
宁远他恐惧的是这个。
他听到这个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崔屿在明白的那个瞬间,立刻问道:“为什么害怕这个,你之前可是镖队的,这种声音应该是听习惯了吧。”
见对方没反应,裹得跟个蚕似的一个劲在那颤/抖着,死活破不了茧。
无奈,崔屿只能好心地自己去帮他。
崔屿帮宁远把他堵耳的手掰开,同时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小小的脸上黑亮的眼珠使得他看起来一派纯良。
“为什么?”
崔屿持之以恒的问道。
“咚!”
但宁远抖得更厉害了,他伸手去抢崔屿手中的被子,崔屿躲身,没曾想就这一下,病人直挺挺且结结实实地“砸”在地板上。
崔屿愣住了,“……”
他想捞住对方的手停在半空: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
这个时候,在激站中的贺浔和小召俱是停手,不约而同地往这个方向投去目光。
崔屿感觉自己快要被他们的目光穿成小烤串,于是,他顶着目光沉默地把宁远从地上扛起来,头皮发麻的把他在床上摆正,摆得十分安详,然后,替他盖上被子。
嗯,安详。
如同棺材里头的尸体一般安详。
崔屿同时也让自己嘴角挂上了“安详”的微笑,背对着宁远揣手向对面两人的方向望过去。
贺浔沉默不语:“……”
小召长眉皱起:“……”
崔屿对着贺浔求救地眨眨眼,“你,说一句话啊。”
这次换成贺浔在皱眉,“……”
崔屿干咳两声。
靠不住的家伙。
在这个时候,战意什么的早就烟消云散,化作飞烟硝弥得一干二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动作。
最后倒是床上的宁远率先打破沉默,他闷出一道暗哑的声音,“小召……”
“先,先放他们走。”
小召警惕地抬眼,目光炯炯地盯着崔屿他们,仿佛要把他们身上盯出一个渗血的大洞,又好像想把并排行走的二人用一支箭矢对穿。
她的眼神里有戒备,有杀心,有狼性。
好像有火在她的眼底灼烈燃烧。
小召握紧手里的刀,似是不甘。
宁远:“他们是药老的人,放他们走。”
他说话的尾音有气无力的,看起来说不上的绵弱。
闻言,崔屿扭身。
宁远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赶人走?
崔屿的眉毛皱起来,却在这时,他被贺浔扯着胳膊,一步一步往外头……拖……过去。
好吧。
崔屿略微挣/扎了两下无果,遂“心甘情愿”地被人拖走。
已经离这个土院有一段距离后,崔屿终于忍不住道,“我,好像,可以自己走。”
说完,贼贼地抬眼观察贺浔的动静。
哪知道他好像没听到崔屿说的话似的,贺浔的大手如同铁钳,死死“夹”着崔屿的胳膊。
“呃,我,”崔屿原本还想要重复一句,哪成想贺浔道,“一路舟车劳顿,饿了吧?先去吃点儿东西。”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
所以,崔屿朝着贺浔的侧脸扫一眼,“所以,是因为没吃饱饭才……”
后面那句话他没说,但意思显而易见:才没打过小召吗?
贺浔那粘着崔屿的胳膊的手在刹那之间松了下来,“没有打不过。”
崔屿终于把手收了回来,此时一派轻松,“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