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崔屿当即把东西一层层拆开来看,崔屿戴着羊肠手套的手捏着这切面查看,一瞬间,腐肉的恶心味道袭上鼻腔,崔屿就着灯光仔细端详着这切面,动作看起来十分优雅。
他心道:果然,这般的切口,与小召手里的猎刀刀形十分吻合。
崔屿推断当时的情形:一开始是,那分外锋利的刀尖扎进膝盖骨头的缝隙之间,流了好多的血。
这把刀在骨头里面一点一点加深力道,然后上下切割,这样就可以把肌肉的纤维都平直地砍断,就这样,把整只小腿十分完整地从一个活人身上卸了下来。
切面肉的肌理十分清晰。
按照小召之前跟贺浔对打时展示出来的技巧和功夫来说,做到这些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那就可以说明,当初那帮忙带路的掌柜老板为什么离开得那么快,生怕碰着小召?
说不定是因为,他当时听到了宁远被卸腿的惨叫声,知道些什么内情。
还有就是,崔屿疑惑发声,“它为什么埋在土里,还埋得那样浅。”用手扒拉几回就能刨出来。
而且,埋在这么一个随便的地方。
一般销毁证据,不是应该想方设法地把它藏得很深吗?
崔屿望着贺浔,不确定道,“它上面,好像有,别的什么咬痕?”崔屿皱眉,这是呈对称状的咬痕,而且伤口极深,还伴随着撕裂的椭圆形深洞。
这种咬痕。
不像是人的咬痕,倒像是狼……或狗……呀什么的。
贺浔摇头,生怕被误会,他对号入座道,“我可没咬。”
废话。
崔屿瞟了他一眼,感觉有点头疼:“当然不可能是人。”
人的牙口看起来是圆的,可没有这么深的齿洞,与这咬痕当然截然不同。
贺浔便接下去解释道:“那是狗啃的。他们那里不是有一只看院子的黄犬吗?”他贴着崔屿耳朵道,说话时呼出来的气让崔屿的耳朵有点儿痒。
那可就离奇了。
这截断腿的经历比崔屿本人还来得丰富,被狗咬,被卸掉,还被埋在土里腌咸菜……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崔屿突然间,像是抓住了某个灵光,他找回了他之前的疑问,遂压了压声音问,“侯爷,你是怎么知道它被埋在那里的?”
贺浔的眼睛向上一抬,像是在思索,他轻飘飘的“啊”一声,开始不疾不徐地说:“这是生物本性,那条看院狗会储食。动物同人一样,生怕饥一顿饱一顿的。于是,它半夜趁着脖子上没有束绳,就刁着这截新鲜截下来的腿埋土里。”
“估计是想把它存着过冬当食物,只是没想到我们把它刨了出来。”
虽然偷狗的过冬粮这件事情忒缺德了,但贺浔确实干得出来这件事情。
崔屿听得目瞪口呆,吞了吞口水,迟疑道,“你这是说……”
贺浔替他把话说完了,他的嗓音暗哑,听上去像在讲某个鬼怪故事,怪令人害怕的,“这条腿本来就是这狗的食物。狗的食物除了它自己找的那些,还能是谁给的?你说,能是我给的吗?”
当然是狗主人给的。
把砍下来的腿拿去喂狗!
崔屿瞪大眼睛,这直接把他震惊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贺浔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崔屿一下子就悟出了其中的含义,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小召把宁远腿给剁了,然后,拿去喂狗,这得是多大的恨意……竟然做出这种残忍至极的事情。
贺浔又点了崔屿一下,“可是,她既然这么不把宁远当人对待,她当初又何必救下宁远来?这不就是吃饱了撑了么。”
若是贺浔,怎么还会留着仇人的一条命?
他当然会斩草除根。
崔屿试探性地说:“可能,宁远活着这件事情对她来说还有些用处吧。”
但那究竟是又什么用处呢?
***
定远候府。
麻烦侯爷出走的第二天,冯管事很闲。
他在候府逛了不下十圈,薅走了府兵的一套打发时间的麻牌,顺走了厨子刚刚出锅的一盘蟹粉酥,他向天望了望,觉得这蟹粉酥吃多了还是太寒凉了,走走逛逛一番,他终于决定去找药老探讨一下“养生”之道。
冯管事理了理衣服,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门童是——阿平。
冯管事“唉”的一声,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里头共三人,叫上自己能凑一局麻牌——
“害,老人不能睡太久,容易犯痴症。”药老随口含糊地说一句,打出一张牌,“白板。”老年痴呆后就打不动麻牌了。
“碰!”冯管事叫一声,丢出一张八条,骨牌“轱辘”一声,与他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那我几乎不睡觉,会怎样?”
药婆:“不会这样。”
药老直言不讳:“会把自己熬死。”
药老接着补充:“以后躺棺材里,你就能睡够了。”
话音刚落,三个年纪大的老人齐刷刷往阿平的方向投以严苛的目光,“摸牌。”
阿平战战兢兢,手往上随便摸了一张,“嗯。”
又没了动静。
药婆:“睡太久痴了?要出一张,会不会玩啊。”
阿平缩成小小一个,畏畏缩缩的把刚刚摸的牌再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