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药老说,周身霸气外露,威压不减。
崔屿他的喉结滚动两下,认命地闭上眼睛,他的膝盖往前蹭啊蹭,同拖把拖地似的,慢慢蹭到药老跟前。
他的头耷拉着,连同说话的语调也一齐耷拉下来,“师父。”
想来药老现在应该是很生气的,不然也不会抽出自己的束腰带握在自己的掌心做样子要往崔屿的脊背上抽过去。
崔屿盯着地面上那道游动的暗影,默默绷紧自己的背部肌肉,将皮肉绷得硬硬的。
这师徒缘分要完蛋,崔屿苦哈哈地想着。
哪知药老的束腰带虚虚地悬在崔屿头顶上划了几下,刚下定决心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小子,终究于心不忍,药老又被他吭哧吭哧面色阴沉着用苍老的手将腰带一圈圈重新绕回腰间。
“师父,你不怪我啊?”崔屿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膝行半步又顿住,他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是有几分乖巧老实,显出了几分幼犬似的无辜。就多看他几眼,看他还有这认错的态度,药老的气便消了一半。
这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机灵灵的人吗?
这样就好。
“跟我现在去温养泉。”药老虽说气消了下去但还是冷着脸,他伸手把夹在崔屿头发上的草屑摘掉扔到地上。
崔屿“哦”的一声,小跑上前,迷瞪着眼睛,“难道师父现在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若是药老怪罪还好说,要是他真的不怪罪了,不是意味着药老便不要崔屿,不认崔屿这个徒弟了吗?
不成不成。
崔屿摇着头把这不妙的想法从脑海中赶走。
“那你说。”药老一看崔屿那纠结的模样,就知道这孩子又想多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崔屿把同贺浔出去时的那些经历一五一十地全数讲与人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温养泉。
温养泉是药谷深处的一处药泉,在氤氲雾气中,药老把活蹦乱跳的人推入泉水漾起层层水波,此时崔屿还在叽里咕噜,“我在镇子里看了场傩戏,很有意思,有时间带师父你去看看……唔啊,咳咳咳。”
他呛了几口水,连带着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
“先前给你的那些药都吃完了?”药老见崔屿水鬼似地在泉面浮出他的那一颗头,分外衰怨地看着自己。
崔屿在水中脱下自己的上衣,把衣服往岸边扔去,他光/裸着肩背,鼻尖的水滴滴到立体饱满的双唇上,像清晨花瓣上凝下的露珠,“吃完了。”
“既然都吃完了,那你有何发现?”药老突然沉着面色,严肃地问道。
当然发现了……
崔屿扒着池沿仰头说话应答,“那几丸药,并非解药,是药引吧。”因为崔屿已经如数吃完了这些药,但他的症状却没有好转,到后来无药维持,情况反而更加严重。
“欸,聪明。”药老夸他,但崔屿一点都不高兴。
崔屿眯起眼睛假笑:“……”
他在水里伸出自己的一对长胳膊一把抓住了药老干干爽爽没有沾到一滴水珠的小腿,“您知道等那药吃完了我有多难捱吗?我……”我大半夜嗷嗷嗷地叫贺浔的名字,还对着面墙犯浑……
话刹在最最要紧的地方,崔屿心觉不对劲,回避地低下头,偏偏这时人还在追着问他,“怎么了?这是有多难捱呢?值得你这样犯牢骚。”
崔屿干巴巴地“哈哈哈哈”半天,但是药老完全不理会崔屿的揶揄,他蹲下身体,看着崔屿怀疑道,“是泡在温养泉里给脑子挤进了水?”
大概是在侯府待了段时间,现在连师父说话都带着一股冯管事的味儿,一说起话来就喜欢往“死了”“疯了”“傻了”“病了”的方向拐。
这样一点都不好。
崔屿沉默好久才回了一句没什么用的废话:“没什么,没什么事情,我年纪轻,就我这结实伟岸的体格怎么会难捱呢。啊,师父,这个水有点烫啊!”说完目光飘在半空尽量不与人对视。
像在掩饰些什么。
看完了天再准备去看看地,崔屿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泡在水里,后知后觉,“等等,这水真的很烫!”
何止是有点烫。
崔屿可以看到他的皮肤同蒸熟的虾仁一般泛着红,而且,他感觉到人中那里好像还有点湿湿的。
流鼻涕了?
还是水蒸气挂在鼻下了?
崔屿眉心一蹙,缓缓抬手用指节擦过鼻下,放眼前一看,“红的!”
这可不是水,这是血啊。
不怪崔屿没见识,只是这温养泉太“猛”,一直到崔屿意识到自己流了鼻血,他才突觉头昏脑胀,眼瞧着药老笑眯眯的表情近在咫尺,他愣了愣,“师父?”
这哪里是“温养”泉?这怕不是顶开水锅!
“我之前在这温养泉里泡着明明不是这样的。”崔屿都不用低头看自己水下的倒影,便能知道自己现在绝对“熟烂”得如同一只脱骨香烂的大猪肘子。
药老神色淡淡,解释着说道,“加了点东西,好好泡着不要乱动,它会把积在你身体的赘气都逼出来。这个过程会不太舒服,你先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