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一句话,让准备填标准优良答案的周彻动了恻隐之心,头一次跟随自己的想法去填。
周彻笑了笑,果然还是自己太年轻。
这用心可真够深的,周彻心说。
这种事情很难开口,只是敷衍了一下道:“老师,这个不准,我瞎填的。”
老李也没有多问,反而指着下一张报告单上的名字,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顺便把这个同学叫来。”
回班之后有许多人问,他都是一笑了之。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
可他错了。
月末一回家,就被周连城拉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考虑到对方是叛逆期的年纪,让家属在外面等着。
问诊室空间不是很大,只有心理医生和周彻两个人。
心理医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士,周身的随和十分亲近人。在交谈过程中,周彻始终表情如一地随意,丝毫找不到破绽。
正当他起身准备走时,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愣了愣。
“小伙子,我猜,你是家里出了问题吧?”
周彻不自主地瞪大了眼,带着震惊的眼神不由地朝对面看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手止不住地发抖。
对方将眼镜摘下,放在办公桌上,笑道:“看来我猜对了。”
虽然他又坐了回去,但还是不肯谈具体是哪出的问题。
心里就只是在念,坐一会,一会儿就好了。
不经意间,诊断结果已经下来了。结果跟之前的一模一样,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确诊了。
中度抑郁症。
那名医生说得确实没错,他家,准确来说是他养父家,出了状况。养父母正在闹离婚,从根本上说,祸根是他。
内心的自责和绝望一直在打击他。
从周父收养他开始,牵连起的麻烦一直不断的找来,一件又一件,像一块块的石头压来。
像是在反复提醒着他,自己本身就是个麻烦。
周彻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周父好心收养他,却因为自己身上缠绕的事而破坏了对方的家庭。
一直以来,周连城始终安慰说不是他的错。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难受。拼了命地学习,排名保持前列,想证明对方出钱让他上学并不是白出的。就连手机里的游戏都是周父实在看不下去,强迫让他下载用来空闲时间玩,放松放松的。
每天晚上,夜一黑,空旷的房间里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心里空落落的,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微笑。
虽然装出来的始终不是真的。
但这份演绎,他坚持了整整十年。
周彻的世界只有两种,整日嬉笑的假面人和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
因为确诊的事,周彻休学了一个月。
再次回到学校时,就又被叫去了办公室。
被周连城拉去看医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多半有这位班主任的“功劳”。
办公室里,他想问是怎么发现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李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开口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走形式只是个幌子。长期抑郁的人内心都很复杂,想找人说,却害怕别人知道而传来另类的眼光。所以无人问津的调查问卷就是最好的诱饵,可以用这个特点把隐藏在人群中的‘正常人’炸出来。”老李说,“而且,谁认真写的谁瞎写的,我还能看不出来么?你说你瞎写的,谁信啊?我把调查问卷原件调出来看,可一点也不像瞎写的。反而是更像用过心的。”
周彻不说话。
这位班主任在这里待了近三十年,教过学生无数,有时也可以从微表情中捕捉信息。
“当然,高二高三那些人都是一群老油条,这个方法显然不太起作用。但对付你们这群刚初入高中的小萌新,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老李还十分自豪地补了一句:“这可都是我教书多年观察得出来的经验。”
周彻木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