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半天过得鸡飞狗跳,路德维希的嘴角一直在诡异地抽动——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不管是得知西里斯没给自己发压岁钱、还是看见哈利在海滩上被几只螃蟹追着跑、又或许是上楼给卢卡斯送午餐结果发现他面色铁青洗数据洗到无能狂怒开始使用ChatGPT给他写代码,她做了无数深呼吸,才让自己缓下来,施施然在后院浇花。
“晚餐吃什么?”
西里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后院,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个行走的倒三角。他应该刚从茶室出来,身上有一股浓厚的檀木香,是安德烈惯常烧的那种线香。
路德维希神色淡淡,说出口的话也没什么情绪:“请了海南当地的私厨来做晚餐,大概六点多我们再一起包饺子。”
她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先和他说话,连带也无视他这蹩脚的讨好。西里斯站在她背后,有点不自然地伸出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哦,你爸爸没和我说。我不知道你还会包饺子。”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她没好气地嗤笑着,开始浇灌那盆蝴蝶兰。“而且我不会包饺子,今年是你们来家里过年我们才包。”
水珠落在蝴蝶兰绽开的花瓣上,折射出阳光,像钻石的纹理。不合时宜的路德维希想到其实钻石就是一堆碳纤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一米九的古典帅哥——也许该称为她小叔的帅哥——其实也不过是碳基生物。
和碳基生物较什么劲呢,她叹了口气。
忽然,她心口传来一阵冰凉。她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根极漂亮的金项链。檀木香气逼近她的蝴蝶骨,西里斯俯首弯腰,替她戴项链时,吐息喷薄在她的后脖颈,激起一片暧昧的颤栗。
“别生气了,我无知,我大男子主义,我无理取闹。”他骨节宽大的手缓缓覆住她右手,和她一起握住喷壶的把手,他微微调转方向,路德维希回过神来,刚刚她一直在浇这株可怜的蝴蝶兰,水珠都快把它打烂了,“犯不着和花生气,是不是,宝宝?”
路德维希态度软下来,叹了口气。这个背后的拥抱带来的慰藉足以偿还之前的冷战,西里斯见她不反抗,试探性把下巴搭在她头顶,正准备心情愉悦地亲亲自己女朋友的脸,两人却忽然被头顶的一声惊喝吓了一跳,一不注意,全浇在一边晒太阳的德比身上了。
“路德!家里来客人了,爸爸喊你去开门!”
卢卡斯的声音如雷贯耳,他正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半个身子探出来。他的怒音从头顶传来就像是来自远古的审判,路德维希刚准备动,却被西里斯一只大手按住,后背紧贴他的胸膛。
他弯腰,亲昵地用脸颊蹭着她的左脸,侧过头轻轻吻了一下。西里斯抬起眼皮,高大的身体缠住路德维希,他就像是某种大型肉食动物,毫不掩饰自己的侵略性。西里斯挑衅地看着楼上,带点痞气,挑着右边的眉毛。
我敢在你家亲你妹妹,你敢吗?
“西里斯叔叔,”卢卡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手里的烟头扔下去烫西里斯的屁股,“请让吧,门口的客人该等急了。”
“知道了,”西里斯松开手,眷念地摩挲着路德维希的手背,“大侄子。”
路德维希恨不得立刻跑到前厅迎接这位老天送给她的救星,西里斯一松开她,她立刻脚底打滑溜进了别墅。西里斯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边跑着还一边偷偷掂量脖子上的项链,好像重度不过关她还要跑回来骂他一样。
他觉得有点可爱,摸着鼻子,心想公费都够小财迷笑眯眯好久了。
“大侄子,你们家又来了什么客人啊?”他自然地抬起头,卢卡斯面色铁青,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他无可奈何,冷着嗓子回答他:“你大侄女的老师,也在三亚度假,被你的好兄弟也就是你大侄女的爸爸一起邀请过来了。”
他俩咬牙切齿,一个要抬辈分,一个要膈应人。
路德维希打开门,却就像晴天霹雳了。
“嗨,亲爱的。”克劳奇一只手拎着年货,一只手插兜。墨镜插在头顶的碎发间,他衬衫大敞,露出一片健壮的胸肌,路德维希发誓她不是有意要盯着看,实在是人之常情。
“我的老天。”她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你怎么会在这?”
“你爸爸邀请我来的,我可是你爸爸大学同门师弟。”他咧开嘴,那只空出来的手摁着女孩的头顶,神色自然,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试探,“听说你叔叔和你哥哥都在?”
路德维希深吸一口气,迅速往后看了一眼,确定安德烈还没下楼。她伸手拽着克劳奇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直到距离近到鼻尖相抵,克劳奇这个外强中干的已经开始满脸绯红,呼吸急促,她压低了声音警告他:“要是让我爸和他们俩看出什么破绽你就死定了。”
“亲爱的,我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吗?”他轻笑,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垂着眼,暧昧地盯着她的嘴唇,他情不自禁张开嘴唇,露出她最熟悉不过的求吻的神色,他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经常对坐在他腿上的她露出的表情。
下一秒路德维希忍无可忍,不痛不痒给了他一巴掌。
克劳奇被扇得微微偏着脑袋——十有八九是装的,她根本没使多大劲——连墨镜都歪了些许,他的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不知道是被扇的还是太热,路德维希捏着他的下巴,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不扇你你又要发疯。”
“我保证不暴露自己,”他被她钳着,抬着下巴,抬着眉毛看她,“亲爱的,我是不是你最乖的小三?”
“还轮不到你是小三。”她松开手,克劳奇顿时有点落寞。
路德维希侧身,让他先进。哈利在后院和德比、托比一起玩,西里斯自来熟,拿着粉色小水壶在浇花。至于安德烈,应在茶室打盹。私厨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忙到屋子里都是食物的香气,辛料和羊肉的膻味混在一起,还有克劳奇逼近的墨水味。
“那个男的是谁啊,亲爱的?”他把东西放在玄关,盯着对德比和托比束手无措的哈利,凑近了问她,“他为什么长着一张看着就是你会喜欢的样子的脸,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亲爱的,你要把我逼疯吗?”
“别逼我再给你一巴掌。”她翻个白眼,克劳奇立刻呼吸急促了,但是等了半天没等到熟悉的香风,他又迅速失落了。耷拉着脑袋坐在入户脚凳换鞋。安德烈下楼接他,克劳奇立刻换上人模狗样的皮套,满面春风,一口一个“师哥”,把中年安德烈哄得喜笑颜开。
他俩彼此谦让着要往茶室去的时候,克劳奇还意味深长回头看了她好几眼。路德维希靠着柜子,不卑不亢,其实心里都快抓狂了。
再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会想到某一天三个最危险的男朋友会凑在一起。
西里斯和卢卡斯就算了,他们俩老早就知道彼此的存在。她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其他每个人都只知道她的一部分男友,不过每个人都知道那个正牌的塞德里克。譬如西里斯和卢卡斯以为对方是小三,德拉科和西奥多以为彼此先勾引的路德维希,他们都不知道的就是——克劳奇。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和自己老师谈恋爱的代价太大,但是克劳奇实在是纯勾引,她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高中生,她能抗拒得了吗?
再说克劳奇实在是太懂她了,比如说刚才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哈利百分之百是她的菜。
比如说现在明明大家其乐融融都在包饺子,但是他已经连续三次默默地把她擀破了的饺子皮拿过去擀好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她。路德维希警告地剜了他一眼,他每次还回饺子皮,都要假装不经意蹭一下她的手。
“路德,不会包就给我吧。”西里斯皱了皱眉,须臾,又云淡风轻地开口,“或者你过来,我来教你。”
克劳奇面不改色,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一些。
“没事,路德第一次包,就不劳烦西里斯叔叔了。”卢卡斯把面团重重地往案板上一甩,佯装是在和面,实则把面团当西里斯揉。
西里斯多想告诉自己这个傻大侄子,现在不是他俩内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