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笑呵呵的,用手肘戳了戳在搅馅的哈利:“要给年轻人机会嘛,小哈,我早听说你很会包饺子,能不能去教一下我们家小宝贝?”
一张巨大的方桌上摆满了白面和厨房用具,一席六个人,穿着奇形怪状的围裙(路德维希下单的时候其实只想着看卢卡斯热闹,实在没想到这茬)都在忙碌,听到这句话神色各异,擀面的、搅馅的、和面的,除了完全状况外的安德烈,基本上所有人都有些尴尬。
哈利的尴尬性质好一点,因为他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路德维希天菜男。于是他慌慌张张在黑色小猫围裙的舌头上擦了擦手,绕过自己脸色奇怪的养父、看起来欲言又止的卢卡斯、还有疑似笑里藏刀的人民教师,来到了路德维希旁边。
她穿一件淡粉色的小猪围裙,嘴里叼着刚从厨房拿的一根鱿鱼须。哈利冲她忐忑地笑了一下,他现在感觉路德维希就是尖沙咀的陈浩南,而他是大姐大手下的男人。陈浩南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擀面杖(类似棒球棍),擀出来的饺子皮参差不齐,感觉还没下锅就已经裂开了。
哈利在其他三人若有若无的虎视眈眈下卖力地擀着饺子皮,路德维希就靠在一边好整以暇看着他,时不时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等到可以包饺子的时候,客厅的大屏电视上播的节目已经开始为春晚预热,喜庆洋洋的音乐充斥在房子里。私厨的工作快收尾了,基本上所有菜品都摆到了餐厅,留了一部分人等着为他们煮饺子。
安德烈临时接了一个工作方面的电话,他临走之前从客厅拿来一盒洗干净的纪念币放在桌上,意思是让他们包进饺子里。
西里斯随意抓了一个在手里,对着光“啧”了一声:“老安真是财大气粗,这不是古灵银行出的蛇年纯金纪念币吗?”
“我看看!”哈利小心翼翼拿了一个,路德维希也凑过来,仔细观察着这个精美的纪念币,她耸耸肩,显然对安德烈习以为常:“谁吃到就是谁的咯,有钱不赚,没这个道理——要不我们给饺子做标记?”
“这就违背包硬币的初心了,还是随便包吧,吃到的人2025都会幸运——从除夕夜拿到一堆纯金纪念币开始。”克劳奇终于出声了,他接过哈利手里的纪念币,包进了自己手里的这颗饺子里。他有一双洁白漂亮的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养大的,哈利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往后缩,因为小时候在姨夫家被虐待的缘故,每年冬天他的手都会生冻疮,看起来有些狰狞。
路德维希之前就注意到他的难堪,所以一直让他擀面。都裹上白面粉了,谁也看不清谁的手养尊处优、谁的手又伤痕遍布。她努努嘴,不以为意地拿了几块金币,塞到哈利的手上。
她的粉色美甲擦过他深红色的冻疮,猫眼的光泽就像不远处的海浪。路德维希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安抚性地和他说:“一起包饺子吧,我手笨,到时候煮开了就是一锅面片汤了。”
“没事的,”西里斯抛一块纪念币过来,哈利眼疾手快,立刻接住了,“到时候你咬死不承认那个饺子不是你包的就好了,面片汤也不错嘛。”
“路德在开玩笑,她之前做甜品做了不少,什么巴斯克、烤苹果,”卢卡斯截断他的话头,毫不留情拆穿了她,“不过西里斯叔叔你大概没尝过,情有可原。”还不忘刺激一下西里斯。
趁着他俩还没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路德维希打算逃离战场——让她和她的三个男朋友一个天菜共处一室?她的心脏暂时还没有这么强大。她深吸一口气,把包好的一个饺子放在盘子里:“我突然想起来冰箱还有我昨天过滤的酸奶!我去给大家做个餐后小甜品吧!”
她脚底抹油,一溜烟就窜到后院去了——很明显那不是冰箱的方向。
手机贴着皮肤一直在震个不停,她怀疑再不溜出来给德拉科回电话,他就要炸毛直接坐飞机回国质问她。果然,她刚拿出手机,德拉科一个FaceTime电话就拨了过来。她急忙按下接听键,祈祷这位小少爷不要生气,微米小怒最好。
“除夕快乐呀宝贝~”她没等他先降罪,先发制人,扬起一个堪称甜蜜的笑容,“我刚刚在厨房包饺子呢,你在干嘛呀,我好想你。”
大洋彼岸的男生“哼”了一声,看不出喜乐。他今天把头发都抓到脑后,许久不见,德拉科那种不可一世的神色依旧,和他漂亮脸蛋相得益彰。他现在应该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隐隐约约能听见卢修斯和纳西莎在说话。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德拉科小嘴一张,立刻开始输出,“镜头转一圈,我看看你是不是和别的野男人在鬼混。”
她无奈地举着手机绕了一圈,无比庆幸自己选择到后院来接电话,手机那头德拉科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她假装被冤枉了一般,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我刚刚真的是在忙嘛,你看,旁边都没有男人。”
“你最好是,”德拉科虽然还不满意,但是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咄咄逼人了,“你们家来客人了?年夜饭为什么吃饺子?”
“西里斯叔叔、他养子和我爸的一个师弟来一起过年。”路德维希耐心和他解释着,德拉科也认真听着。
他们的聊天大多数时候是德拉科在问,路德维希事无巨细的答。他没有安全感,在这段感情里自始至终都是。
他总是虚张声势,好像路德维希必须完全臣服于他、一心一意爱他。他被卢修斯送去英国读高中之前总想着说服路德维希和他一起去,计划无果后在机场对着来送行的路德维希强撑着装独立,结果她一拥抱他他就没出息地埋在她颈窝哭了,一边哭一边恶狠狠警告她不许出轨不许找男小三。
虽然他自己就是小三。
“好啦,再说你又要哭鼻子了。”他们聊了一会,路德维希看了眼腕表,差不多是时候了。从落地窗看过去,西里斯、卢卡斯已经在厨房分碗筷,哈利在挪椅子,克劳奇则和安德烈刚从地窖拿完酒,正笑吟吟走过客厅。
“明年见,德拉科。”她含着笑,轻轻说。
“明天见,路德。”德拉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窗边,摄像头一转,是他电脑界面的订票截图。
伦敦飞三亚,日期赫然是明天。
海平面在暮色中凝成墨蓝绸缎,第一簇银光刺破穹顶的刹那,咸涩海风恰好卷起她的衣摆。路德维希还愣愣举着手机,忽然间,烟花在三十米高空炸裂成珊瑚形状,绀青与金红的光粒簌簌坠落,跌碎在浪尖便成了流动的碎钻。
礁石群深处的寄居蟹缩进壳里,孩子们赤脚跑过湿沙地,尖叫着去接那些并不存在的星火。十二响连珠炮拖着荧白尾迹升空时,整片海湾突然寂静,直到漫天蓝紫菊纹绽开的瞬间,涛声与惊叹才同时迸发。于是融化了某对情侣交握的指节。
最高处的金色牡丹持续了整整七秒,花瓣舒展成半透明的水母伞盖,倒影被潮水揉成液态琥珀。最后几粒火星坠向海面时,远处灯塔恰好开始旋转,光柱切开硝烟的味道,将正在消散的烟痕染成淡淡的鲑鱼粉。
“宝贝,来吃饭了。”
她怔怔回头,安德烈撑着后院的门,脚边是德比和托比,他招招手,对她喊道。
“新年快乐。”手机那端,德拉科微笑着,他似乎有些害羞,涨红了脸,轻声说,“你也是我的宝贝。”
“来了,爸爸。”
她收好手机,转身走近热闹的家。那盏灯亮着的地方,盈盈豆光,一室馨香。落地窗内是温暖的除夕夜,男人们撑着椅背,都在等她上座,
涨潮的泡沫漫过他们留在沙滩的脚印,夜空重新缀满真实的星辰,而视网膜里仍跳动着光的残像,如同海天之间未写完的十四行诗。
在她背后,一场烟花落幕。电视机里还在播着春晚预热,她笑盈盈推开餐厅的珠帘,一片热气缭绕,于是除夕夜在烟花陨落时正式开始,这世界冷漠、硕大,这所屋子却亮着温暖恬静的光芒。她爱的人在身边,生活就在眼前。
轨迹改变角落交错,寂寞城市又再热情生活;
天空闪过灿烂花火,祝愿新年,和你不再为爱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