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路德维希寝室里的雀鸟挂钟流淌着悠扬的乐符,时针跨过12时的声音钝钝的,“咔哒”一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时间的流动变成实质,化作黑湖的湖水流淌在她指间。
她站在一整面玻璃前,单薄、孱弱,松松垮垮挂着一条披肩。那只青色的雀鸟飞过来啄了啄她垂在胸前的一缕金色鬈发。
小巴蒂·克劳奇会在今天出手,她几乎不用怀疑。他还欠她一个要求,她有把握从他手里留下一个人的命。时间拖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或者说伏地魔,肯定会在第三个项目上动手脚。
也许她现在向邓布利多检举,就能保下这四个人的生命,可是小巴蒂会再次回到阿兹卡班,并且伏地魔绝对不会放弃再往霍格沃茨塞人;她不相信邓布利多,不相信凤凰社,不相信如果她检举,伏地魔会因为那点“兄妹离心”的传闻而不迁怒于卢卡斯。
“一场舞换一条命,亲爱的。”
圣诞舞会时潮湿地下室里小巴蒂附在她耳边那句话还在击打着她的耳膜。
时间在思索中已经变得透明,时针和分针的移动作为流逝的具象化,随着湖水起伏。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小巴蒂·克劳奇收到红嘴山鸦带来的信时,是在教职工长桌上。
那只红嘴山鸦他并不陌生,路德维希有什么要和他传递的信息时总是使用她哥哥的这只斯巴达,防止火烧到自己头上。斯巴达威风凛凛,但并不待见他,丢下信后就扇扇翅膀扬长而去。
他嗤笑,捏着信封一角撕开,一张纸条滑到桌上,是路德维希一贯的字迹,深蓝色的墨水蜿蜒出她思考了一整晚的结果——
“我要塞德里克·迪戈里。”
几乎是算好了他看完的时间,他的视线刚落在末尾那个沉重而洇湿出一大块墨迹的点上,这张纸条就自己燃烧殆尽,留在他桌上的只有灰烬。
小巴蒂攥紧了手上的餐叉,属于阿拉斯托·穆迪的脸皮笑肉不笑,掠过下方正在吃早餐的学生们,最后锁定在斯莱特林长桌。
路德维希精神抖擞,罕见扫清了以往的懒散,正坐在长桌末尾吃着早餐。脊背笔直,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是一张线条流畅的侧脸,她抚摸着刚飞过去的斯巴达,若有所思对上小巴蒂的视线。
他必须按照她说的做,否则此生不会再有见她的机会。
她的瞳孔里是洇开的墨蓝。
一道身影忽然挡在了她面前,男生长腿一迈,坐在她旁边。黑头发黑眼睛黑袍子,优雅矜贵,有种忧郁的美感。
西奥多坐到她左边,开门见山:“我去问过潘西和德拉科了,虽然过程坎坷,但是他们确实很好骗——丽塔·斯基特是个非法阿尼玛格斯,形态是甲虫。”
“意料之中,不介意我告诉赫敏吧?我暂时抽不开身去捉住她。”路德维希也收回视线,接过他递来的冷萃咖啡和一张甲虫画像。
“你高兴就行,”西奥多耸耸肩,完全不在意自己出卖了德拉科他们,“不过她今天又写了新文章,如果格兰杰小姐没有那么快的速度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交给我。”
“不用麻烦。”她平静地说,“赫敏会做得很好,我现在就告诉她。”
路德维希面色如常,手自然地伸到西奥多的包里,抽出他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后者见怪不怪,已经对她的强盗行为习以为常,只是淡淡提醒着:“……拿错了,那几张是我的魔药论文。”
她草草写完,就让斯巴达飞到格兰芬多长桌去找赫敏。斯巴达不舍地在她手心蹭了蹭,她撕了一小块牛肉放到它嘴边,鲜红的喙啄了一下她的手腕,硕大的红嘴山鸦就启程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感谢韦斯莱吧。她敏锐地察觉到掌握舆论无论是在商界还是在政坛都是一把双刃剑,她必须赶在对手之前握紧。
路德维希上周写信给安德烈,安德烈答应帮她和预言家日报的编辑巴拿巴斯·古费洽谈,看能不能出资买下这家媒体。同时,她需要一个足够有煽动性的笔杆子——最好可以颠倒黑白,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
丽塔·斯基特。毫无疑问。一个疯女人。但是疯女人就是开了刃的刀。
“已转告邓布利多,他很支持你做这件事。另外,他希望第三个项目后你能去校长办公室一趟,邓布利多说想和你面谈。”
铃铛扑扇着翅膀一阵小旋风一样飞进来,先是一袋沉甸甸的金加隆,落在桌子上闹出不小的动静。西奥多见她皱着眉在看安德烈的信,自觉地替她掰碎可颂喂风尘仆仆的铃铛。
“暑假听小天狼星的话,别和他闹脾气。卢卡斯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在两头周旋,古灵阁的钥匙你和他一人一把,但是最好不要同时出现。知道你手头宽裕,还是放心不下。”
她漫不经心掂量着那袋金加隆,随手扔进背包里,继续往下读。
“……一切以家族荣誉为重。”
纸张从角落开始燃烧,仿佛烫手一般,路德维希把信纸甩开,淡定注视着它变成一团灰烬。她举起魔杖,甩了一个“清理一新”,无视周围投来的目光,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西奥多的肩膀:“图书馆去不去?”
“斯内普教授让我去接勇士的家属。”他转过来,“赛前他们会陪着勇士吧,我也不知道我接的是谁。不过波特有家人吗?”
“真刻薄。”路德维希不咸不淡剜了他一眼,西奥多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视线里的冷漠,他刚准备解释,她却欲盖弥彰地笑了一下,“不过我也挺好奇是谁来看望他的,打赌吗?我猜是小天狼星,或者韦斯莱吧。”
“答案一样怎么赌?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说。”他跟着站起身,两人一起往礼堂外走去。周围的学生熙熙攘攘的,都眉飞色舞在讨论下午的项目,擦肩而过的时候“三强杯”这个词能把耳朵磨出茧子。时不时有人唯唯诺诺和路德维希问好,她都昂起了下巴,示意自己听到了。
他们和德拉科那群人擦肩而过,路德维希的袍角被风撑起圆滑的弧度,德拉科那双灰色的眼睛在人群里分一杯羹给她,她目不斜视,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一队手上整齐划一拿着《预言家日报》的斯莱特林。
布雷斯和格林格拉斯姐妹冲她打招呼,她微微颔首,步伐没有停留。她甚至回头有些愠怒地催促西奥多走快点——“我要回宿舍拿我的飞天扫帚。”
“魁地奇球场现在完全用不了了,小姐你哪里来的兴致?而且别忘了,中午有魔法史考试。”西奥多收回对德拉科挑衅的目光,不以为意般迈开了步子,大步流星走到她旁边,高大的身体隔绝德拉科的视线。
“别开我玩笑了,我的魁地奇简直一团糟。看一群人在天上飞来飞去还不如去剧院看歌剧,好歹歌剧我还能看懂谁是谁,也没有全场乱飞的几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