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路德维希提着行李穿过月台交头接耳的人群,有些人看到她走过来就立刻噤声,讪讪地同她打招呼。她噙着那种淡淡的笑意回应,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再走几步路他们就会继续讨论她的事情。
这在她意料之中,毕竟每年月台上固定是安德烈和卢卡斯送她,今年她突然形单影只,再加上安德烈刻意放出去的她今年暑假没回家的消息,如果她不成为众矢之的被人讨论,那才是真该让她担心的事。
“她还是那么不近人情。”路德维希刚走远,刚刚还在和她打招呼的一名斯莱特林五年级生就迫不及待地和身边的人吐槽,“真不知道她还能孤高多久,和塞尔温家闹翻,怕是她之后都要被断供了。”
“哎,这是说不准的事,你没看到她胸前那个级长徽章?”他旁边一个男生搭上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要我说,她就是没有塞尔温家这个后缀,不过就是物质条件上苦了一点,凭借她的实力,哪能沦落到特别差的地步呢。”
眼见着这个男生的意思是向着她在说话,这一圈几个斯莱特林刚准备反驳,他却话锋一转,语带嘲讽:
“况且,我们两个勇士不都对她情根深种吗?她要是想,诺特家都能是她的。”
这几个男生交换了眼神,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讨论的内容渐渐越来越轻浮。女人一旦完美到了一个不容置喙的地步,男人就会用自己的同类对她的占有来标榜自己的上位者身份——从古至今都是这种愚蠢的偷梁换柱式的自恋,从麻瓜到巫师,无一幸免。
他们的声音不小,周围人如果有心可以全部听见。靠近他们的学生都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和家人告别上车,毕竟没谁敢惹路德维希·赛尔温,哪怕她现在众叛亲离,也不是这几个斯莱特林能置喙的。
“吵什么呢?”一道不耐烦的男声突然打破了月台的氛围。
那几个斯莱特林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就像被压到尾巴的老鼠一样。
来人身形瘦长,穿一身黑色的立领巫师袍,一张苍白的脸刀削斧凿,铂金色头发已经把他的身份诉说得一清二楚。一个暑假,这个斯莱特林领袖窜高了不少,已经比他们中的有些人高半个头了。
德拉科紧蹙着眉头,魔杖搭在手心,身后跟着克拉布和高尔两个大块头,挤开人群走近了刚刚讨论的那群人,“嘴都给我放干净点,血统不干净就算了,连自己嘴里说得是什么都不能控制吗?你们最好祈祷到了学校能学会刷刷那口臭牙,这种臭气熏天的话再让我听到一次,我不介意让自己学院的人去关禁闭扫厕所。”
为首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到底还是不敢在这位少爷面前造次,推推搡搡抓紧离开了这个地方。德拉科轻嗤一声,辨不清喜怒,灰色的眸子雾蒙蒙的。他回头眼神示意布雷斯他们先拿着他的行李先上车,自己却双手插兜,抬着下巴,阴晴不定地在月台游走,一旦听到什么关于路德维希的讨论,就立刻出言制止。
他发誓他不是刻意维护她,他怎么会维护一个一个暑假都没有给他来信,也没有单独给他送生日礼物的人呢?他怎么会维护一个让他欣喜若狂拆开包裹,结果却失望地发现落款是赛尔温家族的人呢?
他又怎么会维护一个,似乎不知道自己身陷囹圄,反而还用那种阔别已久的笑容对着一个混血的人呢?
德拉科站定,远远地看着站台上那一对男女。好半晌,他才低着头,仿佛自嘲一般笑了一声,随即大步流星离开了站台。
路德维希浑然不觉这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现在只关心塞德里克脸上那道疑似因她而起的伤疤。她微微拧着眉毛,抬头看他:“恢复得很好了,就是凑近看还是会有一道粉红色的肉疤。”
“现在没人会叫我奶油小生了,是不是?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塞德里克笑着说,他蜜糖色的眼睛里氤氲着淡淡的光,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语气里有浓浓的安抚意味。
“这么说你是故意不让它好的咯?”她眉头拧得更深了。
“我没有。”他撇清嫌疑,“你给我寄的药膏我每天都有涂,可能是疗程没满,所以现在还有点疤痕。”
塞德里克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你觉得我现在没有之前……?”
“我没听错吧,我们新任学生会主席在为自己的脸能不能俘获小女生的芳心而担忧?”路德维希佯装吃惊,金色的发丝被风吹起,有几缕落在脸上,“你站在这就是赫奇帕奇的活招牌,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一下过会怎么和新生打交道。”
“我能和你聊得这么投机,怎么会处理不好和他们的关系?”他回答。
“你比他们大六岁,我比他们大四岁,”她掰着手指,认真地算着,抬头看她,一双蓝眼睛亮晶晶的,“万一有代沟呢?”
“我比你大两岁,照顾你和照顾小朋友没什么区别。”塞德里克低头,认真地看着她,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落在脸上的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她发色极浅,如同月光落在他指节。
氛围有些奇怪。路德维希分不清是旖旎,还是就是他口中对小辈的“照顾”。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不远处杰玛的喊声就打断了他们:“嘿,迪戈里,我们要去级长车厢准备一下今天的议程了。”
杰玛今天穿一身棕色外套,看起来精明干练,她本来就高挑,显得旁边的薇薇安更加娇小可爱。她显然是阔别霍格沃茨许久,这次在月台一拉着杰玛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塞德里克肩宽又魁梧高大,在她们俩的角度是看不见被他挡住的路德维希的。
薇薇安刚还在吐槽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看到赛尔温家那个话题中心的美人,结果下一秒就看见那张脸出现在视野里,她歪着头,笑盈盈和她们打招呼。
“我是不是不该出声喊他的?”杰玛有些尴尬,僵了僵,压低了声音问薇薇安。
“我觉得是。”薇薇安点点头。
杰玛和塞德里克一起上了级长车厢,薇薇安小跑过来拉着路德维希的手说了好一会话。她今年复学,比她要低一级,得去四年级车厢。薇薇安哭天抢地,在发现路德维希不能想办法把她捞进级长车厢也不能到四年级车厢这边来陪她后默默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踩着小皮鞋哒哒哒上了列车。